獨家專訪 Porter Classic 主理人：令日本古老技藝再復興的父與子

Porter Classic 自 2007 年開始至今，已成為了 「和洋混合」 品牌的代表，由世界知名的吉田制包第二代吉田克幸與其子吉田玲雄共同創立，將日本精造的職人技藝與文化，與來自全球各國的服裝元素整合，塑造出獨一無二的服裝樣貌，「傳承」 或許是品牌最重要的靈感，除了 Artisanal 的特質之外，你能找到利用革新後的劍道布、刺し子與藍染工藝製造的法國工作外套、高度實用性的包款與配飾，從日本底蘊出發，做出跨越時間、國族與文化，能夠傳承至下個世代的 「傳世寶物」。

關於 Porter Classic 的背景，包含對日本精造的追求甚至是價格定位，我們都曾經在過去的內容中談過了，近日在出席香港柴灣 Undercover 店鋪的 「One Day Sashiko」 活動後，透過 Radiance-Blue 五周年紀念，店鋪也邀請到吉田玲雄與 Porter Classic 手工刺繡團隊來到北京，現場進行手刺的客制服務，我們藉此機會訪問到吉田玲雄，談論關於 Porter Classic 的故事，以及他們那不斷嘗試創造 「長存」 物件的堅持，剩下的故事，就由 Leo 來說吧。

A Conversation With

吉 田 玲 雄

Leo Yoshida

吉田玲雄

M：《MiLK》 L：Leo Yoshida

M：首先可否請你簡單的介紹自己，以及你在 Porter Classic的角色？

L：我和我的父親在十年前創立了 Porter Classic，一開始是只有我們兩人的小品牌，那是 2007 年，去年我的父親退休了，我成為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我所負責的基本上是全面的：設計、製作、生產等等，但這不是那種專制獨裁的公司，我從我的員工身上獲得很多靈感與建議，這是一個團隊的成果。

吉田克幸與吉田玲雄

M：可否告訴我們 Porter Classic是如何成立的？

L：我的祖父是吉田公司的創始人，他是一位製作皮革包款的職人，他開啟了這個家族事業，而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叔叔跟父親之後也加入了公司。與我祖父不同的是，我的父親特別喜歡用創新和實驗手法做事，比如說用破壞水洗的丹寧布制包，他有點算是改變了日本制包產業的美學。

這是我們家族的背景，接著十年前，我的父親得到了癌症，於是他從公司暫時退位休息，接受治療等等。過了一陣子後，他的情況得到好轉，他說：「我希望繼續開始創造事物。」，於是我說：「那我們一起來做吧。」 但不僅僅是包袋，他對於時尚、服裝、配飾都很感興趣，音樂、藝術、文化、攝影、手錶等等等等，所以我想我們能夠創造一個環境，去表現他所有的創意，而不只是包袋而已，這就是 Porter Classic 的起源。

M：聽說 Porter Classic 的初衷是想做 「你們自己真正想穿著的服裝」，但把日本傳統文化和職人技藝與西方審美結合在一起，是最初就決定的方向嗎？

L：是的，我和我父親過往曾經討論的是：「我們有著非常美妙的傳統技術，但你得加點小小的變化（Twist），不然它是不會進化的。」 而我們想，這些布料、美學和技術是非常棒的，但如果我們在這些東西上面加上一些法國的元素？中國的元素？美國工裝的元素，又會是如何？那便成了我們一直以來思維的核心。

M：這些結合和變化或許也是最難的一件事。

L：是的，你不能強迫它，那是很自然的過程，沒有一個規範或公式，對我們而言那就像一個生命一樣，你必須研究學習、做好準備 — 了解文化。你懂的，必須在感官上時刻保持進化。因為材質與細節，會自己展露魅力。

M：那麼你們肯定花費很大的精力在搜尋與整合這些珍貴的匠人技術與資源了。

必須的，那是我們的主心骨，也是我的祖父所教給我們的：「從工匠開始，至工匠結束」。你必須照顧好他們、尊敬他們，然後一起成長。

M：除了和洋折衷之外，開始使用 Kendo劍道布和 Sashiko 刺し子的想法又是從何而來？

L：我們在紐約旅行時，有一天在當地的小型市場中看到一張破爛、老舊的劍道布料，當我們出了國之後，才真正發現它的美麗，因為在日本，我們熟悉劍道這項運動，不過那些服裝上的布料，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與我們對話過，在不同的環境下，我們發現：「這是非常美麗的布料」。而那是長久以來的日本技術，那給了我們靈感，也把這個想法埋在心中，數年之後，我們有了創造公司的機會，於是我們想，第一個主題，應該用它來創作。

幸運的是，我們有很棒的工廠，一般來說傳統的劍道布非常厚實僵硬，為了運動使用，不過我們的工廠能夠運用海島綿創造出新的劍道布料，當我們第一次摸到它的時候，都覺得令人驚訝的柔軟。

M：所以若談到 Kendo 或 Sashiko 系列時，Porter Classic 的布料都是從零開始製作的嗎？

L：是的，都是原創的布料，因為我們當時不滿意工廠寄來的布料樣本，不管是 Kendo 或 Sashiko，觸感跟質感都不是太符合我們的要求，所以我們花了很多時間跟精力試錯，我們當時是非常挑剔的，工廠方的回復都是：「還來？又要重新來一次？」（笑），但最後當這些布料真的開始生產時，我們相互擁抱了在一起。

M：那麼在染制過程，也是一樣的原創嗎？

L：是的，我們為何使用原創的染制技術以及它為何如此受歡迎的原因是，它隨著時間變化會越來越好看。你能夠享受不同過程中藍色的不同面貌，我認為染制是服裝和包袋領域中一個十分重要的分野。

你的問題讓我想到，我的父親是一位經歷豐富的包袋設計師，當你使用他在用80、90年代所製作的包款時，你會發現那些包包也會隨著時間變化，而其中變得更好的，通常都是使用染制技術創造的包袋。

M：日本製作和傳統工藝為何對你們而言如此重要？

L：我覺得或許我們真的親眼看見我的祖父實際上一針一線的製作包袋，而那也是我們家族事業的起點，與其分發給其他人製作，由家裡人從頭到尾的創造、與身邊的人一同造物，對我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概念。

吉田玲雄的祖父，吉田制包的創始人吉田吉藏

M：當我們聽見 Porter Classic，我們總會先想到匠人、工藝，還有某種藝術美學，但關於機能性、實穿性，品牌是否會在設計和創作時加以強調呢？

L：當然，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們之前放在雜誌上的 Super Nylon 包包的故事，我的父親在從前製作了 Tanker 系列，這就有點像是之前那個Tanker尼龍系列的更新版本，某方面而言更加堅固。我想他在很多年前就想做染制尼龍，但當時的技術無法達成。最終這個日本工廠開發了新的配方，所以我們得以具現這個想法。

Super Nylon 3 Way Bag

不過那個尼龍材質是真的相當堅固耐用，當職人們在縫製包款時，都十分困難。所以作為一個包包，我想它的功用是很大的。但說回來，它必須要有一定的舒適性，所以這是我們做 Sashiko 系列的原因，特別是 Light Sashiko。

M：這是你們首次將手刺 Workshop帶至海外嗎？

L：是的，這是第一次，我們去了香港、現在北京… 你知道嗎？我們得到了很棒的回饋，不管你說什麼樣的語言，都透過這些創作得到良好的互動，一切都在心中。而只要你做了特別客制或訂製的東西，你會更加珍視它，對你而言這個材質的意義就不再一樣，不管是孩子的姓名、寵物、愛人… 他們會非常重視這些物品。而那也是我們想做的事，我們想做出能夠傳承給下個世代的物品，而不只是當下和流行。

PC 的手工刺繡團隊首次來到國內，在現場根據顧客需求在 Porter Classic 的服裝上刺繡特殊圖像與文字

M：說到下個世代，就你的觀察中，現在的日本年輕人對於像是 Sashiko 這種傳統本土工藝的認知和反應如何？

L：我覺得要看你如何解釋它，如果你用有趣的方式去說，他們會願意聆聽，反之他們則不會接受，所以我們希望讓這些事情儘可能地更加有意思。我們很多的店鋪同事都是年輕人，很多工匠同事也是年輕人，當顧客來到店鋪，他們會看到同世代的人在這裡工作或製作物品，那像是即刻就開啟了對話，我們不會讓老世代去說 「這就該如何，那又應該怎麼做」，那不是我們做事的方法。

M：現在許多品牌都在不斷強調本土製作、設計與傳統技法，特別許多大廠牌也開始使用藍染和 Sashiko或是從傳統服裝下手改變結構，你如何看待這樣的現象？

L：這個嘛，我們不會去追隨其他品牌或其他人，不過我們已經在做這樣的事情做了 10 年了，所以（笑）… 我們在過去一直照著自己的步調做這些事情，我們確實看見現在人們也在做這些事情，不過我們看待它的方式不一樣。

因為像你說的，他們做 Noragi（野良著），我們不會做 Noragi，我們做工裝背心、中國外套、法國工人外套… 另外像 Boro 這個字，現在像是一個十分尋常的辭彙去形容老舊的材質或布料，但我們對於這些布料有著高度的尊重，我們實在無法稱它為 Boro，因為它的原意像是遺棄剩下的東西。而 Sashiko 的初始想法，則是帶來能夠傳世的東西，所以我們希望人們能夠看見我們與這些品牌的不同，我希望顧客能區分出哪些是追逐當下的品牌、哪些又是希望長生的品牌。

M：另外一個角度而言，透過這些不同類型的品牌，日本傳統工藝也被更多人看見，這對你們而言是好事嗎？

L：我父親總是說，最高的奉承就是當別人開始模仿你的時候，所以我們並沒有生氣或什麼的（笑）。

M：10多年過去，你自己認為 Porter Classic最大的改變和成就是什麼？

L：10 年之前，我們可能只有十件單品，而現在，我們有了非常多的作品，因為許多工廠願意幫助我們，當然還有同事、店鋪以及顧客的幫忙，讓我們的作品能夠更加多樣化。另外，我認為材質也在不斷進步，我們總是嘗試進化，我們仍然有著很長的路要走、很多事情要改進，但我對目前的進度非常滿意。

M：「家庭」 的概念在品牌中不斷被強調，就像你說的，家族企業、和身邊的人共事，甚至是型錄的形象等等細節，你的父親帶給你最大的影響是什麼？

L：型錄是因為我們沒有預算找模特，所以問了所有身邊親近的人來幫忙（笑）。最大的影響應該是永遠待人尊重，不管是你的員工、工匠，當然顧客也是，還有你的家人，那是一個最重要的課題。還有，永遠不要停止觀察，不斷尋找靈感與啟發，我們不會閱讀時尚相關的書籍去獲得靈感，我們看向美術館、餐廳、文化電影、歷史、攝影藝術 — 千萬別停止觀察。

M：你有著不同於一般日本人的成長背景，你在國際學校上學、旅美學習、生活，甚至還寫下一本旅居夏威夷生活的書籍《ホノカアボーイ》，這些不同環境的經歷是否改變了你如何看待日本傳統的優勢與魅力？

L：那是絕對的，我覺得當我成長在日本時，我對那裡的文化是比較有批判性的，不過當我在海外學習、生活再回到國內後，我開始用不同的觀點欣賞這些豐富的歷史與文化，並開始接受它。

Leo 記錄他在夏威夷生活的著作《ホノカアボーイ》，也被改編成為電影

M：這些不同角度看待事物的觀點也是你希望透過 Porter Classic所傳達的嗎？

L：當然，打個比方你穿著 Sashiko 的衣服走在巴黎的街道上，最初，我不知道人們會不會接受它，但最後，我覺得它可以很好的融入在城市之中，一樣的情況也會發生在香港、北京、首爾之中，最初是很直接的化學效應，人們會好奇想：「這是啥東西？」 — 就像是第一個用雨傘的人的故事一樣。不過最終，我希望這個公司的產品和故事，能夠與全球共通的審美語言融合在一起。

M：我們聽說你的父親希望在2020年東京奧運的制服能夠使用 Sashiko布料製作，那有可能發生嗎？你們正在嘗試讓它發生嗎？

L：絕對的，我們希望推廣這個布料到全世界，最近我看見日本國家足球隊在制服上印上了Sashiko 的圖案，所以… 我們希望可以找到對的人，然後得到不錯的反饋，讓這件事情成真。但你知道的，我們把它看作是個長期的項目。

M：最後一個問題，如果要用一個辭彙來形容 Porter Classic，那會是什麼？

L：兩個詞，Love & Peace。

圖片來源：milk photography / porter classic / isetan men"s / eyesc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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