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分裂的這四年
寫於2017-05-12
聽你說最近公司宿舍住進幾個奇葩的室友，你很不能接受他們的一些習慣，因為影響到你的正常時生活起居，深表同情。實際上也知道那就僅僅只是你的抱怨而已，吐槽完畢後還是要忍受那樣的公共宿舍環境，畢竟你的經濟能力還達不到能夠出去單獨住的條件狀況。然後你說你心裡憋屈的厲害：為什麼看到那麼多不爽的事情，總想大聲說出來，但實際情況你又一直忍氣吞聲，你不解為什麼自己一直是這樣憋屈？工作上也是這樣、生活上也是這樣、朋友之間也是這樣，你覺得你自己很痛苦、很糾結、很撕裂。
你太想做到言行的完全一致統一，但是在現實的生活中你很難做到，雖然至今，你還在堅持。所以你一直認為自己是嚴重的人格分裂患者。你本著對自己良心負責的初衷，對人和事儘可能地真誠和坦率。可一個實在的人要如何在這變幻風雲的大千世界立足？你抱著那麼多的真心話，想去跟人傾吐，可時間越久，你越會發現大家的套路都太多了。你無法平衡自己和大眾之間的關係。你要的絕對真誠和坦誠，主見變成了一種無法突破的心理潔癖。
至今，你依然找不到合適和與這個時間相處的方式，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相對固定的穿衣風格。與人之間的過度熟絡，讓你覺得自己太多虛假，因為本質上的你，總是想獨善其身，並不想跟周圍的人和事有太多的關係，那樣會讓你總是感覺疲憊和應付不過來。如果跟人不熟絡，那你一向就是乾脆跟對方毫無交集，連簡單的搭理和寒暄都覺得太過浪費時間和精力；但同時你自己骨子裡又有想追求那種「和平而美好的人際關係」的終極目標，所以你又不得不與他人或者說外界，保持一種近乎變態的禮貌和微笑。
就這樣，活生生地，每天的你，都在內心進行著兩種極端人格的撕扯和對立辯論至今為止，已經28歲的你，始終沒有找到一種合適的距離，和這個社會。
這才是你最大的人際交往的障礙。你無法得知，是否還有人跟我一樣到了這個年紀依然還存在這種幼稚的糾結症，總之，你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是以此為恥的。說到底還是因為你自己的價值觀和大眾的價值觀無法調和，也正因為不能跟隨主流，自己一直未能被認可，繼而不斷懷疑自己的價值體系里的東西。
你認為對待客戶要儘可能真誠，可主流認為真誠這東西太罕見，應你該多一些套路，說真話的孩子你可真幼稚啊；
你認為可以有話直說，直說的前提是並不影響他人的自尊等，可主流認為：說話應該要有「藝術」，即使事情辦不了，你也不能罪任何人（這裡的藝術其實說到底了還是一種套路）；
你認為你喜歡舒適簡約，加上自己本來也不太願意多打扮，所以穿衣風格整潔簡單就好；可主流認為：你應該要穿的像個女生啊，要穿裙子和高跟鞋，要懂得示弱，要溫柔淑女，不能像個男孩子；
你認為凡事要認真對待，好好腳踏實地做，可主流認為：要這麼認真幹嘛？又不是你自己開的公司，你只是一個打工者而已；
你覺得每件事情要規規矩矩，不徇私不舞弊，可主流認為:可以賺點小便宜就賺點，有好處有利益為什麼不撈，你不撈別人就會撈，不撈白不撈；
你認為做人要老老實實，做事要勤勤懇懇，可主流認為，你是不是傻？可以偷懶就偷點懶咯，又沒有人盯著你，能少干一點自己輕鬆一點多好；
你認為不管工作是否被檢查，自覺自律是對自己負責的方式，可主流認為領導不在的時候當然可以不那麼認真咯，領導在的時候就得表現表現咯，不然你做那麼做苦逼的事兒又沒有人表揚你？
你認為生活的真諦是活出自己本來的樣子，我們每個人還是要有點自己的夢想，感性是感性了一點，卻這一生應該值得我們為之努力，可主流告訴你，女孩子家家到了年紀就找個人嫁了，以後的日子就是生娃養家跟著丈夫奔天涯，還夢想？那都是騙騙你們這些純情少女的，人啦，還是要現實一點；
你認為周末的閑暇時間，自己看看書寫寫文章感想，去公園綠地走走，不需要過多的人際交往，可主流大眾說，哎呦，你這做市場營銷的人，怎麼能天天窩在家裡面呢？要多出去跟人交流交際，這樣才有你的市場人脈和資源啊；
你認為。。。。。可主流認為。。。。。。
你認為。。。。。可主流認為。。。。。。
於是，就這樣，從工作範圍到生活起居，從行為習慣到語言談吐，從穿衣風格到休閑方式，你所想要堅持的東西，你認為正確的事情，你認為合理的方法，你認為重要的品德，你認為的都和這個社會的大眾主流不怎麼相符合。
於是，你開始懷疑自己堅持的東西是不是錯的？你開始動搖那些支持你坦坦蕩蕩走到今天的信念，你開始想著要不要去打破自己一直堅持不變的底線和原則，總之，你為了能讓自己被大眾和周邊的人接受、理解、認可，你嘗試調整自己的表現和行為習慣；比如一起跟著同事們去KTV徹夜瘋狂high了，你也開始學著抽煙打牌喝酒了，你開始強迫自己去跟那些大眾眼中所謂的高情商的人玩耍了，你開始學會和陌生人搭訕了，你開始學著干點偷懶的事兒了，你開始侃侃而談那些你只是略微聽過但卻並不十分了解的話題了，還努力裝成一副比較懂的樣子；你開始學會說些官話套話的時候臉不紅了，比如。。。。。。。可事實上，明明這樣的過程你內心很痛苦——
工作上做了偷懶的事兒，你會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佔了一些小便宜你會覺得良心不安，睡不好覺；
你學著別人所謂的網路爆款去搭配，卻弄得自己渾身穿著那些衣服不自在，連呼吸都覺得累得慌；
你嘗試學習一些官話和套路，卻從客戶辦公室出來，面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明明從內心裡鄙視這樣虛偽的自己；
你也跟著大眾去嘗試拍虛遛馬，然後你看見自己那種笨拙的模仿，可憐的自尊都被自己冷眼嘲笑；
漸漸地，大夥和周圍的人給了你「三觀正」、「老實聽話」「踏實肯干」的標籤，好像都是正面的詞兒吧？實際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並不是討好的積極評價。
所以你很努力的去跟上主流大眾的要求，你想要得到主流大眾的認可，從而讓自己得到自我價值的肯定。只是，這個過程真的太分裂了。幾乎所有的，都與你的本心相違背。分裂的過程，只有你自己能夠明白，那是因為：你還在死死地倔強地想要秉持內心那些光亮的東西，那是你從小爸媽就灌輸給你的做人基本準則。你的父母雙親一輩子堅持這樣的做人原則，他們把他們認為正確的東西寄予你，也不過是本質的星火相傳。
如今你已經在第五個工作的年頭裡了，仍然周圍大部分人對你的評價是：「憤青」，「理想主義」，「倔強偏執」，「鑽牛角尖」，當然也有一部分人給你這樣的標籤：「善良真誠」，「可靠溫暖」，「夠義氣」，「大女人」「禮貌但又不失個性」；恍然間，總結髮現：前面是側重你在工作上的種種表現；後者更偏向你本質性格的為人態度。
其實你一直糾結的僅僅是：你的自我認可指標和外界的評價體系不同而已。你既想能讓自己活得表裡如一像自己，又想能夠得到大眾的認可。可往往不能兩全。要麼你再強大一些勇敢堅持做自己想做的樣子以及你認為正確的價值觀，不用在意大眾的評價；要麼你調整自己去適應大眾主流的要求。因為你也知道：在社會裡生存，每個人，每一種處事態度，每一種生活模式，都沒有那麼的絕對舒適和自我，或多或少都帶著面具。
你的撕扯和分裂，不過是因為你其實還想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是因為你還沒有強大到能夠捍衛你自己的價值觀，是因為還沒有足夠的自信去跟大眾據理力爭你所堅持的東西；然後讓你不斷分析自己的感受，重複記錄自己的觀點，以更加清晰地明白你自己到底真正在意的是什麼，要保留的是什麼，不該丟棄的是什麼，你的底線又在哪裡。儘管過程痛苦了一些，實際上，你也是受益者，至少現在的你還算能夠HOLD住目前的工作，還算遊刃有餘，同時也給了你機會看清自己的舍與得，懂得輕與重，明白急與緩。
現在你寫下這些東西，反而更豁達一些了。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呢？靜好也是需要條件的，光憑著一腦子的理想和一肚子的憤青，哪能呢？想起高中第一次學政治課的時候：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你終於意識到，連自己的經濟基礎都太薄弱的時候，有啥資本說自己能建設出更高的上層建築？還是被現實問題打敗，所以決定老老實實還是做自己能做的，然後儘力做自己想做的，實在不能適應的，那就不適應吧，何必讓自己分裂成一個神經病態的樣子，既苦了自己，還困住了自己的格局。
所以說，放過自己吧。大眾又怎樣？你都沒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像個正常的人，大笑的時候，有人提醒你不能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說女孩子要矜持，於是你忍住很多興奮和開懷的時刻；哭的時候，有人提醒你成年人應該有所承擔，哀樂不能流於表面，於是你只好在深夜裡蒙頭大哭；怒的時候，有人提醒你不能隨意發火要控制自己的情緒，於是你囤下一肚子火然後憋得自己臉上直冒痘。。。。。過得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呢？即便你在做到了如同大眾主流要求的那樣，又有什麼意義呢？你連最起碼的喜怒哀樂都沒有辦法正常表達。你總是在隱忍，還三十歲沒到，你的喜怒哀樂卻已經被剝奪了太多，這與你的初衷隔了何止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慶幸的是，你在過去四年的時間裡，也慢慢去適應這個社會的種種基本生存技能和道理，雖然過程漫長了一些，你也經歷了一些難熬的事情，不過總算是在前進的路上行走著，慢是慢了點，卻也能讓你稍微走的穩一點，不至於人仰馬翻。
後話：
可能你總是覺得28歲的年紀，還在糾結這些問題，是一件很丟臉的事。也不知是否是你工作性質的原因，才你覺得這樣的疲憊不堪。如果你不是做市場營銷相關的東西，而是做一些不用直接面對營銷客戶的程序式工作，會不會相對好一點？或者說，人際的東西可能天生就是你的短板，而你卻又正好在短板的位置上。等你現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已經在這樣的一個行業里工作了將近四年多，重新再換行業好像也不是太理性的決定。
給不了你最有效的建議，只能說如果還能在這個職業上繼續干，那就本著自己的初心和性格特點去做，能做到什麼程度也還有公司的評價標準；如果業餘還有一定的時間，那就多嘗試做做自己感覺屬於自己長處的東西，多嘗試一些總歸是好的。其實工作是一個手段，他不是人生的全部，你不能總把自己困在工作這個泥沼里。試著放輕鬆點，不要把工作看成你的全部。開心最重要嘛，電視劇不總是這樣說嘛，對吧？別那麼嚴肅，你也不是哲學家，沒有必要整天帶著意義、責任、生死、原則這樣的辭彙去看待24小時。Relax,別把一切的東西都賦予意義和作用。
從2008年汶川地震到今天，9年已經過去，似乎還能看到當年那個組織全班捐款、有情有義、愛哭也愛笑的菇涼，你的秉性、你的風格、你的本心還是依舊那樣明朗。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原因，別人說你固執也好，偏激也好，至少你也未曾丟掉那顆赤誠的心，偶爾也會看到你臉上的稚氣，也會聽到你的抱怨，也會有社會的面具性，這些都無可厚非，時間在向前走，你怎麼可能絲毫不變？重要的是，你能夠知一些輕重了，也懂得一些急緩了，也明白一些捨得了。
送你一段話吧：「一個人變成熟最難過的一關是處事原則能夠有正確變為得體。不論什麼情況下這事兒都是對的，叫做正確；但到了成人的世界裡，要學會根據情況變化來做行為的變通，這叫做得體。」
祝好。
2017年5月12日 寫給我自己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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