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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只恨我們相識得太早,重逢得太晚

2005年我剛上班,在漢口的粵漢碼頭租了一間舊房子。單間,每個月二百元錢,五六戶人共用廚房和衛生間。廚房有一個大水池,伸出來六個水龍頭,每個水龍頭上面一個水表,每個水龍頭都帶鎖。

我覺得每次用水都要拿鑰匙真是麻煩,就叫人換成了普通的水龍頭。結果一個月下來,水費翻倍,不得不相信,任何事物存在都是有它的道理的。

我堅持著沒有把舊水龍頭換上去,而是動了心思開始重新找房子。

有天忽然發現又一個帶鎖的水龍頭也換掉了,心裡生出點暖意。我第一次順著黝黑的管道去看標記的房號,記住了角落裡的那個破門。

一天晚上下班,看到一個姑娘,瘦瘦的,抱著一些報紙雜誌回來,拿鑰匙去開那扇門。門忽然從裡面打開,姑娘又驚又喜:「你嚇死我了!」男孩子一句話沒說,把她摟進去,用腳把門關上。

裡面傳出一些細語,暖洋洋的。

公用衛生間總是堵,六戶人家裡有一個老太婆主事,每次找人疏通前,都要挨家挨戶收五元錢。只有我和那個姑娘不吭氣,她來收,我們就沉默交錢。可是收到別戶人家,走廊里總是濺起碎語:「我們已經幾天沒回來了。」「又不是我們堵上的。」逐漸演變成一團嘈雜,我和姑娘打開門對視一眼,無奈地笑。

一個清晨,在樓下的早餐攤碰上了,姑娘說:「我叫許靜,你呢?」

「我叫窮瘋子。」我說。

她瞪大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我大笑。「我曾經是文學愛好者,一直想取個別人都不認識的筆名。」我用手指蘸著豆漿,寫「煢」字給她看。

「音不好,意也不好。」她說。

「我真名叫李麗,可是我既不講理,也不美麗啊。」

她竟然認同地笑了。

一個月後,我和許靜在一個有模有樣的小區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她男朋友姓朱,她叫他小豬。小豬幫她搬家也就算了,還幫我搬,一副「只要是你認識的人我全部獻殷勤」的樣子。40℃高溫的大武漢,我和許靜在卧室吹空調,看電視劇,小豬在廚房做飯。菜端進來,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因為只有許靜的卧室有空調,所以只能在這裡吃,吃完房間里全是菜味兒。小豬跟房東打電話想讓他加台空調,這樣一是顯得公平,再者我們在一個空調房裡吃完了,可以讓它跑一會兒氣兒,大家一起在另一間空調房待一下。房東提出那就提高房租。

還有一個辦法是我們自己湊錢買一台二手空調。小豬咬咬牙:「要不然我去借錢。有空調的房間給許靜睡,也對不起窮瘋子。」

小豬還在讀研,每個月做課題能從導師那兒領到一千多塊錢的生活費。許靜是個小文員,一個月不到兩千塊的工資。這次一下子交半年的房租,已經把小情侶倆榨乾了。我說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買空調。

小豬每個周末才來,所以平時我和許靜膩在一起。我拷貝了些教程,我倆在家裡練瑜伽。不知道怎麼調的,視頻一個接一個自動播放。有一次放完了瑜伽,忽然開始放A片,我連滾帶爬地撲過去關電腦。

「那是什麼?」許靜問。

「嘻嘻。」我說。

「快給我看看!」她竟然要求。

「你沒見過啊?」

她說沒見過。

我以為她說從來沒看過A片,沒想到她補充:「我從來沒有見過男人裸體。」

「你們不是同居了嗎?」

「可是……每次那個的時候,我都是閉著眼睛的。」

我笑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我們的關係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越來越好。那一年,我二十三歲,她二十二歲。我們都喜歡看書,雜誌也算。我們喜歡把美好的句子抄在一個軟皮筆記本上,還在旁邊寫感想。

有一次許靜說她有個同事請吃飯,問我去不去。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就跟著去混時間。吃完飯我和許靜受邀去那個同事家裡玩,其金碧輝煌令我們震驚。送我們出小區的時候,她拿了一件衣服去乾洗店,跟店員交代:「洗的時候把扣子包好。」

我和許靜坐上公交車,夕陽在她好看的胳膊上搖啊搖。她嘆了一聲:「有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別人的扣子?」

論長相,她倆應該在同一檔次。但是人家,就是嫁得好。

她說,小豬讀完研還要讀博,博士畢業就二十八歲了,再在社會上掙扎幾年,三十歲時他們肯定買不起房子。

她說,小豬家庭條件不好,她家庭條件也不好,別人都可以啃老,他倆還要幫襯家裡。小豬的爸爸還患有絕症。

許靜的父母催她趁著二十五歲之前趕緊找個條件好的男人。父母好像並沒有什麼錯,但是許靜並不開心。

因為一旦有欲求,想交換,人就立刻低了下去。

2006年秋天,我要換工作到武昌,不得不搬家。許靜重新找了個人合租。我換了QQ號,聯繫越來越少。

我生女兒那一年,有次無意中登錄以前的QQ號,看到許靜問我,懷孕怎麼這麼難啊?

原來她歷經很多次相親,最後嫁給了一個「經濟適用男」。論物質條件,比小豬要好,對方父母都是武漢人,家裡有很大的房子等著拆遷。但是要說特別深的感情,好像也沒有。她說她每天都在各種醫院中輾轉,治療不孕。

最讓她崩潰的是婆婆完全是個事兒媽,她來大姨媽的時候,老公給她倒一杯糖水,婆婆都會呵斥:「她又不是沒長手!」如果她全心全意伺候老公,婆婆倒是眉開眼笑的。

她覺得日子已經快過不下去了。

大概半年後,許靜終於懷孕。她說,哎呀,全世界都明亮了啊。

去年夏天,我和幾個朋友去KTV,我喝得有點多,在衛生間洗手,忽然聽到有人大叫一聲:「窮瘋子!」

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我回頭,看到小豬。

他長胖了一點點,歡喜地看著我,好像有無窮無盡的話要對我說。

「真的是你。」他說,「我結婚了,孩子一歲,老婆是我同學。」

十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父親已經去世了。

小豬給我看他的全家福。老婆很漂亮,不輸許靜。正好我手機里也有許靜給我發的全家福,她兒子兩歲。我喝多了,想都沒想就扒出來給他看。

小豬說:「孩子長得像她……這男人不如我,你覺得呢?」

我說:「那是。」

小豬把我手機拿過去,強行拍下許靜的微信號,跑了。

大概過了半小時,我接到許靜的電話。她說小豬加她,說自己喝大了,已經說不清楚是在哪家KTV,只是說碰到了我。她膽怯地問我:「你在哪兒?」

那膽怯是對來和不來的不確定,對現實生活的恐懼,對舊情的忐忑和未知。

不一會兒,許靜在KTV門口停車,然後一臉凝重地走過來,用冷漠的盔甲包裹著自己,死死盯住我和小豬。小豬喝得那麼多,都已經快站不起來了,但是還是很有禮貌地問:「許靜,你過得好嗎?」然後說:「許靜,我對不起你。」

看他要往地上軟,許靜伸手去拉他,口氣生硬:「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們誰也沒有對不起誰。」

小豬說:「是我對不起你,我窮,我固執,我每次和你吵架,都不主動道歉,都是我的錯。」

兩個人抱在一起,一個號啕大哭,一個無聲淚流。最後許靜狠心推開他,要回家。走之前當著我的面,把小豬的微信號拉黑了。

小豬蹲在地上,盯著她的車消失在深夜的馬路上。他說,從來都不知道愛一個人,心裡可以痛成這樣,痛到她是他心上被剜走的一團肉。

而許靜也哭著發微信給我:「恨只恨我們相識得太早,重逢得太遲了。」

夜裡許靜給我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是在自家樓下,她遲遲不肯回家。她說如果早一點兒遇到小豬,就是在她拚命懷孕卻懷不上的時候,那時候小豬還沒有結婚,她一定會向他飛奔而去。可是現在,她要對孩子負起責任。而且,她確實沒有勇氣破壞別人的家庭以及給人當後媽。

電話里,她不停地拍蚊子拍得啪啪響。

那以後,我仍然和他們保持著聯繫,只是再也不敢輕易提起對方。而他們聯繫我,似乎也只是在聯繫一座橋。橋在,他們便心安。

小豬偶爾告訴我,他們夫妻倆關係不好,但也談不上有多慘烈,只是看在孩子的分上,慢慢地忍和熬。他說他到現在還保存著許靜的許多痕迹。一雙她送的襪子,一個寫著「愛」的鐵墜子,還有一把小鑰匙,是開水龍頭的。現在市面上再也買不到這種鑰匙了。

結婚之前他珍藏這些,是為了提醒自己,她把最好的歲月給了最窮的他,他將來一定要報答她;可是他沒有堅持,她也沒有給他機會。後來珍藏這些,是為了那段華麗的記憶。

……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年,許靜婆家的房子拆遷了,丈夫的堂兄堂弟開始各種鬧事,她帶著孩子逃去深圳工作,我們完全斷了聯繫。

這是我們相識的第十一年,同樣是盛夏的一個午後。我在家裡收拾東西,忽然發現書堆里夾著一個軟皮筆記本,上面是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筆記,都是摘抄的美文。

其中有一段話是——「那年他十五,她十四,他們在小樹上刻下誓言,他寫:就這樣愛你。她的話刻在下面:一輩子不離開你。後來他們長大了,很自然地分了手,很自然地各自婚嫁。那棵樹長得很高,當年的誓言分在兩邊,一邊是:就這樣,一輩子。另一邊是:愛你,離開你。刻『不』字的地方長出了一根樹枝,枝頭開著紅花。」

是許靜的軟皮本。我一時間淚如雨下。

以上文字摘自風煢子情感故事集《多少黑名單 曾互道晚安》,時代文藝出版社出版,圖片來源於攝圖網。轉載請註明來源《多少黑名單 曾互道晚安》。

雖然百分之九十九的真情

終將以無情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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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煢子是一個天生的筆杆子,寫透人性情感中少有人知的各種不堪,教你擦亮眼睛,認清形形色色愛情中的陷阱與套路……讀完此書,你的情感生活從此一路開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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