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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藏,他見證了純凈的宗教,尋到了純凈的愛情

他生命中的千山萬水

《被陽光移動的山脈》丨導演王強專訪

採訪/撰稿 | 路耶克

編 | parallel

在藏傳佛教的教義中,每一個有情識的生命體都具備慈悲、善良、智慧的光明心基因,此特質被稱為「如來種」,在此基礎上產生的貪嗔愛恨會招致生死循環的輪迴激流,即「佛心受染」[1]。《被陽光移動的山脈》講述的就是一個清心「如來種」入塵世經業障,最終踏上去染之路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遙遠神秘的青藏高原上,一個現代文明與漢族文化遠觸不及的邊陲小村。主人公丹增剛完成一萬長頭的跪禮,獲准離開拉薩佛寺回家探母,不想遇見堅韌善良的准弟媳卓瑪。他不諳社會規則,更對這巨大隱秘的洶湧情感束手無策。純凈的少年,繚亂的紅塵,雪山深處,佛理明滅。

從技術角度出發,本片光影間飽含青年影像人對電影虔誠的青澀,許多細小的伏筆交錯連貫,收得圓融,儘管相比於大部分劇情片故事框架極簡,敘事節奏也十分平緩,但導演刻意避開大部分藏族背景影片必備的壯麗遼闊空鏡,將鏡頭平行對準藏區百姓的生活空間,可見導演之前在紀錄片生涯中積攢的謙卑姿態,以及不可多得的敏銳視角。

在採訪中,王強導演與筆者分享了本片在創作過程中的獨特歷程,以及故事背後對於宗教與自我,與族群的精神內核探討。

——他應該是個旅人,躲在鏡頭背後,飄搖過千山萬水,只盼抵達本心。

[1]教義解讀引用自 多識仁波切(1996)。愛心中爆發的智慧。北京:民族出版社

▆深焦:首先想請教一下片名的問題,「陽光」與「山脈」在片中的篇幅並不多,何以起了這個片名?

▆王強:山脈在我們看來是一個不可撼動的東西,而陽光就像信仰一樣,能夠把無法撼動的事情撼動。我覺得信仰還是愛情,它的力量是很大的。本來我寫詩,這是我一首詩的名字,後來覺得用來這裡剛合適,因為它有寓意在。而且拉薩是朝拜藏傳佛教朝拜的聖地,被稱為陽光之城。雖然山脈很大很堅固,但是能撼動它的也許只有信仰和愛情,它們就是陽光。

▆深焦:所以您將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感情歸結為純粹的愛情?

▆王強:對,純粹的愛情,跟生活和其他沒有太大關係。你看卓瑪的阿媽阿爸,還有丹增阿媽,他們的考慮大部分還是現實,說我需要你,說家裡有什麼樣的事情。但是他們(男女主人公)並不是這樣,他們是一種真正的情感需要和精神需要。我覺得真正的愛情,純粹的那部分其實跟宗教沒太大差別,都是帶有一種私密性和閃光點的,必須要有的。人和宗教之間也是要有這種關係,不管是藏傳佛教的還是基督教,有個詞叫「深信」,你對它深信不疑時,其實對它是有情感依託的,要不然你就會懷疑,就會搖擺。我覺得兩個人,情感和宗教,最終極的那個點應該就是「深信」。

▆深焦:卓瑪身上沒有那種「讓丹增成長」的工具性嗎?

▆王強:工具這個詞可能有點不準確,是他的一個歷程吧,它生命當中的一段。就像師兄在丹增走之後跟上師說了一句話,「是不是要給丹增弟弟祈福,做法會?」上師說不是,是給丹增。其實上師應該預料到丹增回家可能會遇到一個劫難,算是個劫難吧,如果度過了劫難,那你可能成為大德,或者在和尚和僧人的道路更進一步,如果你度不過去,那好,你可以回歸世俗生活,其實也沒關係的。我在這裡想說的是,你的愛情生活、世俗生活,跟宗教生活,跟信仰生活,是沒有高低分別的,是平等的。其實我們的整個世界應該是一個平等的狀態,無論你做哪種選擇都是對的,就看你怎麼去選擇。但是他是沒法選擇,很難選擇,所以才陷入內心的糾結。

▆深焦:對,我也想問一下關於選擇的問題。您在映後談時說這是關於選擇的故事,但是我看完了之後,我覺得它是看似給你選擇的餘地,但其實你最終是要回到自己的宿命和法則里去的。所以您認為丹增是否有選擇呢?

▆王強:有的時候我們的世俗選擇其實是一種現象,不論我們做什麼,它都是現象的一個展現,但是它現象下面總歸有一定的規律在,這個規律可能就你剛剛說的宿命。它是被某種力量在牽制著,或者被某種力量在規範著,你沒辦法逃脫。就像剛剛說的,他(丹增)回到家中面對這件事情時,他可能是無法解脫的,如果不是他弟弟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會回來,也許不會面對這段感情;如果面對這段感情,也許會有其他的事情來面對的,總要還是要他提升的。就像剛才你說的工具也好什麼也好,其實讓他去提升,讓他去成長。

▆深焦:您說自己並不是佛教徒,所以您是佛學感興趣嗎,比如它的哲學體系或者什麼其他的部分?

▆王強:對的,其實更吸引我的是(哲學)這方面。藏傳佛教有教義,有儀軌的東西,比如各種各樣的法事,跪拜的規矩,和普通人這個之間的關係,這一塊它歷史上的變化並不是特別大,儀式化的東西是非常的結實和堅硬的,是不可分的,有一些是更完整的一個體系。不能說我更喜歡哪個,我可能是更加側重於學術這一塊。

▆深焦:所以在故事裡面您是如何表達對藏傳佛教的獨特見解的?

▆王強:藏傳佛教吸引我的其實是情感的那部分,就是人和宗教的之間的那種關係。我對於藏族人的觀察和理解,他們對於宗教有一部分是神秘性的,但是比起它的神秘性和神聖性,更多的還是融入了他們生活的延續,所以在片子裡面展現是更加日常化的部分。(儀軌)這塊當然是有的,只是我不想展示得過多,比如一直不斷有磕長頭的場面,肯定是它的核心之一了。所以我覺得,說到對於宗教的尊敬和崇敬,這是首要條件。但展現的時候肯定是要展現它的生活的一部分。

▆深焦:您劇本很早就寫完了,但是在入選「青蔥計劃」後進行了改動,請問您心中最初的故事是什麼樣的?都進行了什麼方面的改動?

▆王強:最開始的版本比現在還要簡單,更加紀錄片化,是那種很散淡的狀態,淡淡地看、去觀察、去體會它的情感。其實這種淡然現在(版本)會有,我必須保留這一部分,這也是我對於藏傳佛教的理解:不管是在什麼環境下,你的心態是要平和的。後來有些老師幫我調整劇本,說有時這種「淡東西」非常難拍,拍好是境界,拍不好就很散,沒法看。最終的故事當然沒有破壞我原來的那個想法,還是比較簡單,但是它有情感的碰撞,有矛盾的衝突,我就是加了一部分這個,希望它能夠相對有啟迪性。我希望這片子是純凈的,所以找演員啊,各個方面的角度來說也是這樣的,純凈的一部分是不可碰觸的,這是我的大的宗旨,也是我對於宗教和愛情這兩個主題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詞,「純凈」。

▆深焦:因為全片都是藏語對白,您是直接用藏語寫的劇本嗎?

▆王強:我不懂藏語,劇本使用漢語寫得,我們有現場的翻譯,包括演員副導演和執行導演都是藏族人,所以當時一進場就提前把劇本翻譯成藏語。我寫劇本對白還是盡量不寫廢話,每句基本都有用,所以我跟他們說,只能按著這個來翻譯,不要加寫詞,因為有很多時候,尤其是在大陸劇本,演員演的過程當中會隨意發揮,我說這個東西不要發揮,要嚴格按劇本來。呈現的結果也是這樣,基本上沒有廢的詞。

▆深焦:拍攝是實打實的西藏取景嗎,還是在類似的地方?

▆王強:在甘南,西藏北面。其實我原來想去海拔5000米左右的地方拍攝,因為條件最惡劣,自然環境最貧乏,人處於一個極度的精神化的狀態,這是我理想的狀態。後來因為拍攝時間比較短,再加上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是內地人,去到那個環境下很難很快適應,也會怕出危險,就還是委曲求全吧,選擇一個相對低的地方,工作起來相對來說比較好一點,兩千七八那個位置,但如果動得快的的話還是有點(高原)反應,沒有太大危險。另外一個問題就是環境極其簡單,比如說山上的遠處,然後就是一個平原,拍出來的東西差不多,很難有變化,不像森林有樹林啊,有山啊,有房子什麼的,它有一個差別,可能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優勢和劣勢吧。

▆深焦:片中有場重頭戲,就是他們在冰湖裡的那場,對各方面要求都很高,那場戲拍得順利嗎?

▆王強:那個冰湖其實在兩個山中間,爬上去要走半個小時,因為那個地方是風口,風特別大,很快就被吹透了,。我們去的時候,空手爬到上面已經是大汗淋漓,其實穿的棉襖,救生服什麼的,身上都濕透了。但是5分鐘之內都被風吹乾了,非常非常的冷,那個冷讓人覺得無所適從,因為沒辦法解決,只能挨著。風又大,臉上什麼都還是挺困的。還好冰湖那塊所有的戲拍的是兩到三天吧。而且冰湖那山特別高,太陽緩緩地出來,很快就下去了,只有中間那段時間是可以的。所以我們的拍攝追著陽光跑。因為有些地方長的差不多,就是感覺山的陰影趕著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跑,山影到這來了,我就趕緊挪地方,跑到陽光的地方。冰湖上面還是挺危險的,人在上面,聽見冰裂的聲音真的是滲人的。我們好多人上去挺恐怖的,那麼大冰湖只要是裂了肯定是全掉下去了,可能真的有點像我們片子裡面的那種。

▆深焦:片中的挺多細節其實您是欲言又止的,比如說丹增兄弟倆其實是共生的關係,但是好像您就點到為止了,這是出於敘事方面的考慮嗎?

▆王強:對,一個是在提示他的身份,要趕緊回去,回到拉薩,另一個就是像你剛才說的這個(點到為止),得有幾處,因為他們(丹增兄弟)的關係,和卓瑪的關係是有點這個意思,兩個人都對同一件事物是有情感的。但這東西不能擴散,會影響精神,就是情感上的純粹性,我不能多說。我覺得不能沒有節制的去把有些創意點或者說想像的那個點去鋪開,你還要考慮到終極的問題,不能因為某個片斷影響終極的品質。

▆深焦:所以從冰湖回來那段也是這樣?

▆王強:就是說得比較隱含。其實本來還有一場戲,就是他在冰湖上走的時候看到一個人過去了。最終版本看到的是自己,原來看到的是別人,暗示說回來時還是有人把他們弄回來的。但現在沒那麼說,這是一個可以想像的地方。當時其實是由於條件所限,沒有拍成那部分。所以我在拍的時候就在想剪輯時怎麼交代,後來我發現這個過程其實沒必要完全交代,給大家一個想像的空間,反正是上來了,至於是怎麼上來的,那是你可以去腦補的。就像是說他倆在看手機,突然間出來一個月亮,就第二天了,至於發生了什麼,你自己可以去想像。

▆深焦:接下來有什麼工作計劃?

▆王強:馬上回去就要拍一個紀錄片,紀錄電影,關於鄉村教育這方面的。

▆深焦:以後也會在紀錄片和劇情片兩邊同時發力嗎?

▆王強:對,其實紀錄片也是我的一個情結,它會改變我,人物會改變我,而劇情片是我去創造人物。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觀念、方式。觀察這個世界時會帶來很多東西讓自己去改變,這個改變的東西就可能會用到劇情片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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