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解決不了的癥狀,只有尚未蘇醒的認知」
在我眼裡,Tom更像一名語言大師,他數十年研究的,不僅是醫學,也是語言學、心理學。他在慢慢讀懂人類身體以及這個世界的語言。世間所有問題的根源,都是「語言不通」。「語言不通」讓人類產生焦慮情緒,產生恐懼,產生疾病和癥狀。 但是任何「語言」都有相通的方法論和內核。任何認知,都能夠蘇醒,為溝通接軌。
今天,在紐約鮮芋仙遇到了十分有趣的夫婦Tom和Lorraine。Tom所從事的工作像外科醫生,但事實上是一名自由瀟洒的研究員,他非常喜歡醫療方面的科研,也同時和紐約非常多家醫院合作,僅僅在閑暇時接待上門的病人,提供一系列從生理上到心理上的診療和幫助,涉及面非常非常廣。Lorraine在一家Part-time工作,但工作時間僅限於周五到周日,其餘的時間,樂呵呵地和Tom兩人浪漫地嘗遍紐約的下午茶和所有嫻靜的時刻。
在國內,周一到周五的下午幾乎是餐廳、咖啡店和商場最靜謐的時刻,一、二線城市白領滿檔的工作安排和朝九晚五的工作日作息限制了「下午茶」文化的舒展。但是在美國,無論是工作日的哪一天,SOHO、Macy百貨、各色各樣的露天小咖啡店總是人滿為患,人們在午後的暖陽下舒緩享受慢生活和閑聊,露天咖啡店已經成了春日街頭文化的一部分,在那裡,似乎總能感到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我和朋友每每心生好奇,這些老美難道都不工作嗎?但事實上,他們很多人為了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而放棄了對經濟的追逐,Lorraine就是其中之一。其實每一種選擇和文化形態下都可以有相當的精彩。
我和他們解釋,鮮芋仙在中國甜品界的地位,他們聽了,露出無限羨慕的表情,他們認為中國人非常會享受生活,有健康意識。Tom說,他們從小吃著Cupcake,布朗尼,曲奇餅長大,但很明顯一碗熱騰騰的芋圓紅豆羹會更有營養。其實,Tom和Lorraine過著相當「有選擇的」,或者說精緻的生活。和美國99%的家庭不一樣,Tom為了吃上純天然、有機的鮮奶、乳酪和牛羊肉,十多年來致力於打造和賓夕法尼亞州各農場主的關係,在網上聯繫農場,私下訂貨,以遠高於超市的價格,去購買真正的「有機食品」,這麼一持續,就是十幾年。Tom說,在紐約生活這麼長時間,他基本上只吃兩種食物:Wholefood(一家美國有機食品連鎖店)里賣的蔬菜和熟食,以及私下農場里訂的蛋、奶、肉。Lorraine在Tom給我分享的時候,一臉自豪地望著他,說「Tom真的很厲害,他有這方面的很多關係」,儘管Tom明白這種與賓州農場私下交易的行為是有違紐約州法律的。
但是真正激發我寫下這篇文章的,是Tom的自信。這種自信,不是來自於殷實的經濟條件、農業資源或者優越的醫學術造詣,而是他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問題無法被解決。」 這句話在我看來是相當有力量的一句話。因為這個時代的壓力、焦慮、自卑、驕傲……都來自於對「將來的種種問題能被解決」的不確定性。能夠100%全然相信這世界,真的是太難太難的事情。
Tom閱病人病例無數。失戀、學業緊張、自殺未遂、家庭暴力、車禍昏迷、關節脫臼、脊髓癱瘓,甚至初生嬰兒精神壓力,等等。作為一名追求自由的研究員,他儘可能剔除了商業氣息,從不為自己打廣告,僅僅對懷著誠意上門懇求幫助的病人,點頭接受。Tom對不同病人,不同的病例,採用不同的診療方法,一小時的診療稱為「one session」,無論是何種病人,收費一律150美金。有的病人,需要在Tom手下治療50個session,而有的,僅僅一小時,就已經復甦。
Tom和我講了一番特別引發我思考的話:
我解決病人問題,有兩個步驟。第一個,是「perceive the situation」。很多人僅僅知道自己病了,看見了自己的癥狀,但是連「為什麼」,「病了何處」,都無法清楚地感知,最後自己變成最不了解自己的人。不知道如何感知自我,就不可能對自身真正做改變。就好像,你在課堂上表現很優秀、很突出,得到大量讚美,你以為自己是最頂尖的學生,可是在考試的時候,卻被他人超越。這其實就是「感知的偏差」。又比如,很多人來找我諮詢情感問題,他們認為家人、朋友、陌生人傷害了他們、干擾了他們,但事實上,這是他們感知而來的結論,但不一定是真實的情況。每一個「病人」(或指出現異常癥狀的人),首要明白的事情,就是哪一個根源(root),激發你產生了這樣的感知(perception)。而在我這裡,這是我花了數十年研究的課題:如何從癥狀探究到根源,如何發現並糾正偏差的感知。
第二個步驟,就是「Talk them out」,遵循一定方法解決病人問題。但是這個的前提是病人要全然相信、熱情並接受我。人類很多身體上的疾病,都是由精神和思想導致的。過於緊張的情緒,會讓人胸悶氣短,影響五臟六腑。所以,到我這裡來診療的「病人」,無論是脊椎癱瘓,還是失戀青年,我讓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深呼吸。很多人只做了這一套動作,放鬆了之後,癥狀就完全消失了。你的身體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感性,擅長偽裝,也很擅長表達。身體的每一個變化,都是身體的語言。我接過最小的病人,是一個出生一周多的嬰兒。是的,有的嬰兒伴隨著精神壓力出生,神經緊繃,身板僵硬。我雖然無法和她說話,但是我能聽到她的哭叫,看到她的神情,我就明白她的身體在表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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