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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

北大,現代漢語詩歌的重要發源地。

詩人輩出的北大一直是當代詩歌的重地。今天挑選了北大11位詩人的11首好詩,分享給大家。這些閃耀著星光的詩,直到現在依舊是我們生活里的鏡與燈。

曾經的北大,那種自由和民主的精神氣質依舊在燃燒,潛藏在這些詩歌的生命中。就像戈麥的那首詩:「如果種子不死,就會在土壤中留下/許多以往的果子未完成的東西/這些地層下活著的物件,像某種/亘古既有的仇恨,緩緩向一處聚集……」

祖國

或以夢為馬

海子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為大 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

以夢為土的敦煌——那七月也會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堅硬的條條白雪

橫放在眾神之山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投入此火 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 吐出光輝

萬人都要從我刀口走過 去建築祖國的語言

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糧食是我珍愛 我將她緊緊抱住抱住她在故鄉生兒育女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家園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馬兒一命歸天

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

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馬踢踏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選擇永恆的事業

我的事業 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他從古至今——「日」——他無比輝煌無比光明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最後我被黃昏的眾神抬入不朽的太陽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太陽的山頂埋葬 詩歌的屍體——千年王國和我

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我必將失敗

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

選自 西川編《海子詩全編》

青年十誡

戈麥

不要走向寬廣的事業

不要向惡的勢力低頭

不要向世界索求賜與

不要給後世帶來光明

不要讓生命成為慾望的毒品

不要叫得太響

不要在死亡的方向上茁壯成長

不要睡夢直到天亮

要為生存而鬥爭

讓青春戰勝肉體,戰勝死亡

選自 西渡編《戈麥詩全編》


燦爛平息

駱一禾

這一年春天的雷暴

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

天堂四周萬物生長,天堂也在生長

松林茂密

生長密不可分

留下天堂,秋天肅殺,今年讓莊稼揮霍在土地

我不收割

留下天堂,身臨其境

秋天歌唱,滿臉是家鄉燈火:

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

選自 張玞編《駱一禾詩全編》

在月光下撫摸細小的骨頭

西渡

在月光下撫摸細小的骨頭

它們進出我的身體,像細小的動物

在平原上,組成一段矮小的柵欄

一隻肥胖的海豚,自星空落下

被這些小小的魚叉穿透

但沒有一滴血從其中流出,這就是我的

血肉之軀,在月夜所經歷的

失敗。細小的骨頭互相追逐

越過月光的鹽鹼地,像一群

無依無靠的孩子

在水中奄奄待斃。這是在想像的荒原

細小的骨頭排成規矩的方陣

落在我昨日的寫字檯上,就像

一小片輕盈的月光。

選自 西渡《雪景中的柏拉圖》

西川

黑是件好事

實實在在的而又不會走掉的黑

它作為終點最好

作為起點也好

它被別人殺害

但仍然活著

它謀求了我們的恩情

把生命看得不嚴

我大聲疾呼:地面上的黑

與藏在事件里的黑

請統一起來

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樣統一起來

我們猛地達到黑夜

又猛地抓住任何數量的黑

我們前進!

未名湖

臧棣

虛擬的熱情無法阻止它的封凍。

在冬天,它是北京的一座滑冰場,

一種不設防的公共場所,

向愛情的學院派習作敞開。

他們成雙的軀體光滑,但仍然

比不上它。它是他們進入

生活前的最後一個幻想的句號,

有純潔到無悔的氣質。

它的四周有一些嚴肅的垂柳:

有的已綠茵密布,有的還不如

一年讀過的書所累積的高度。

它是一面鏡子,卻不能被

掛在房間里。它是一種儀式中

盛滿的器皿所溢出的汁液;據晚報

報道:對信仰的胃病有特殊的療效。

它禁止游泳;儘管在附近

書籍被比喻成海洋。毋庸諱言

它是一片狹窄的水域,並因此縮短了

彼岸和此岸的距離。從遠方傳來的

聲響,聽上去像湖對岸的低年級女生

用她的大舌頭朗誦不朽的雪萊。

它是我們時代的變形記的扉頁插圖:

猶如正視某些問題的一隻獨眼,

另一隻為窮盡繁瑣的知識已經失明。

選自 臧棣《燕園紀事》

沈群

我知道 你愛船

你喜歡靜靜地坐在礁石上

抱著雙膝

看那一葉輕舟飄向天邊

我相信 我會成為船的

踏著細浪走進你的雙眼

啊 假如我真是條小船

你不會是那沉重的錨吧

你真愛這飄忽的生命

就做一片潔白的帆吧

讓藍藍的風

化成船的動力

向紅氣球一樣升起的太陽

遙遙召喚

相信我倆不會分離

直到永遠

因為

船的力量在於帆

帆的生命在於船

就那樣相依著

一起向前

漂過大海

再飄上藍天

我知道 你愛船

在北大

胡續冬

我受了欺騙,而我應是謊言。

——博爾赫斯

按照我那晦暗的手相,我已活過了

一半的生命。那些廢棄的歲月環繞著這所

無所事事的大學,象頹圯的城牆

守護著一個人從少年到青年的全部失敗。

將近十年的時間,從玩世不恭的長髮酒徒

到博士生入學考場上誠惶誠恐的學術良民,

這所大學象台盲目的砂輪,把一段

疑竇叢生的虛構傳記磨得光可鑒人。

在這大理石一般堅硬光滑的命運上

我已看到此刻的自己投下的陰影:四月里

一個柳絮翻飛的艷陽天,在宿舍樓前

一塊鬱悶的石板上,陽光艱難地進入了

我的身體,將它包圍的是孤獨、貧瘠、

一顆將要硬化的肝臟和肝臟深處軟弱的追悔。

選自 胡續冬《日曆之力》

本來我來到這裡……

麥芒

……是預備過一個真正的冬天

暴風雪卻從來不曾興起,更談不上流行

臃腫的衣服在室內變得多餘

佔去本應由大幅油畫佔據的空間

那就讓我們一起享受一些冬天之外的快樂

不去滑雪,也不圍爐而坐聊侃

讓我們單獨享受你的耳朵和我的心臟

當一切都煙消雲散,請相信

你的耳朵仍將固執地貼著世界

我的心臟仍將,頑強地,跳動著自我

我們年齡的霧

冷霜

它是怎麼來的:這是一個謎。

並非無法解開,只是我寧願

為自己保留少許神秘性。

如同一隻蝸牛,順著台階,

貼著牆,我目力所及之處

都已留下它牛乳般的痕迹:

我有意忽略了它的重量,

不過,這倒是因為我深知

它的力量。我已領略過多次。

同樣,我也從不擔心

能見度之類的問題:我注意到

在它腹中有一所漂浮的郵局。

就這樣,一日三餐,夜間散步,

睡前讀幾頁帕斯卡爾。

窗戶開著。我感到了變化。

因此我一度最感興趣的是

它的邊緣究竟在哪裡,

結果總是使我暗自驚嘆。

而現在我已有信心把它裝進

口袋,象一盒火柴,可以照明,

可以取暖,可以做算命遊戲。

並且我允許它變作一隻螞蟻

溜出來,看著它從我的手臂

鑽進我的胸膛,我承認,癢——

你掀開我靈魂九曲連環的入口,

而這正象我始終好奇的那樣:當我

看見你時,我已在你之中。

選自 馬雁編《幾個好朋友》

香山

馬雁

人們出城乘車去往香山,沿路攀登著

漫長的路途,像水手登上有航向的海船,

一車搖晃的人享受擁擠,想像某種情緒,

忍受不尖銳的痛苦,像無怨言的牲口般。

是多麼值得人沉醉的痛苦,多麼輕微的

痛苦,多麼不值得呼喊出的痛苦,是嬰兒

所躺卧的搖籃,是晃動的國土,是地震。

也是一次毫無氣味的風,和以往並無不同,

穿過盛滿米飯的碗和碗之間,是不同的米飯,

是南方與北方的水稻步調一致呈現出屍體,

是溫熱的、無稜角的物體本質,是蔓延

於無規律布朗運動分子間不存在的空隙。

那差距理應存在,那想像中必然的區別

使感傷者能抱怨著,踢穿腳下的土地。

但並沒有什麼縫隙可使我們藏身,我們

隱身於人群,和他們一樣。甚至可以說,

這其實是鏡子里發生的自動粉碎事件。

選自 冷霜編《馬雁詩集》

Photo@Web

編輯 | 武佳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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