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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40年前:同桌的他

編者語

本文作者子云與小編是78級成都科技大學的同班同學並同寢室,畢業後分配到南京林化所,讀研後赴瑞典讀博、做大學研究員、再轉工業界任職工程師並定居。2018年4月29日她的中學同學要舉辦同學會歡慶畢業40周年,因她不能回國,所以寫了回憶片段給同學會助興,沒想到在同學中引起了很大反響和共鳴,於是她把該文分享至大學同班群。小編看後不僅為她的記憶折服,也對她的同學情所感動。經過作者允許,在此分享這份久遠的記憶。

同桌的他(她)

序言

去年我們陵川 78 屆微信群的群主、也是我高中時的班長徐敏同學,讓我準備到中學畢業40 周年同學會上發言稿。我說發言稿就算了,因為現在不要說發言,連到場參加聚會都不可能,真是遺憾。不過,人到不了場,寫點東西不應該免,我很願意寫一寫在校時的趣事。

我們在陵川機械廠子弟學校上學,這個工廠是個軍工廠,造大炮的,1966年因支援三線從南京遷往重慶北碚附近的山坳里,周圍有部隊把守,很封閉。

我們那一屆,有120多位學生,分三個班,小升初、初升高都全部打亂重新分班,所以很多人都同過班。在陵川子弟學校學習的九年半時間,於我而言,雖然有過些許的苦澀,但更多的卻是美好而充滿溫馨的回憶,那是我人生的起點,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一段經歷。所以,我確實有寫些什麼的衝動!

說實在的,我現在的中文水平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目前國內用的網路新名詞、新的表達方法,我看得是一頭霧水,所以我有點擔心寫出來的東西人家是否讀得下去。但轉念一想,我又不是為了寫出來發表的,只是跟大家一起懷舊而已,不需要什麼新鮮辭彙,也用不著華麗的詞藻,我只要平敘直述曾經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人和事,總會引起一些共鳴的吧,這麼想著也就坦然了。

寫點什麼呢,首先躍入我腦海中的一個詞就是――同桌,這 個詞在現在的老同學聚會中被提及的頻率非常高,那麼我就用「同桌的他(她)」來作為我的第一篇回憶短文的標題吧。

我們小學幾乎每年都會換一、二次同桌,初、高中換的頻率低一些,限於篇幅,我每個階段只說兩位同桌,分別是小學時的葛恆、李國輝同學,初、高中時期的李學東、單靜、劉明蘭和徐小萍同學。

小學同桌

我和葛恆同桌的時間很短,是老師臨時性的把我調到了他旁邊空著的位置上。那是我剛遭遇了首批紅小兵在最後政審時被刷 了下來、又被免去了班長的職務後不久,頗有點灰頭土臉的。葛 恆同學對我的加入表現出的友好和熱情,還有坐在他前排座位的崔建華同學豎起兩隻手的大拇指疊加著伸到我的面前歡迎我的到來,多少緩解了一些我當時壓抑的心情。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將整本語文書中的黑白插圖用各種顏色的彩筆給加了色,甚是好看。於是我也試著給我的書添色加彩,結果發現由於那些插圖既小線條又密,沒點技術還真塗不好。

記得我給歌頌楊根思抱著炸藥包沖入敵群與對手同歸於盡那篇課文中的英雄人物上色的時 候,我給軍帽添加的顏色有的塗到臉上去了,我就用橡皮去擦,這一擦不得了,鼻子嘴巴眼睛全挪了位置,整個臉看起來十分猙獰。 我就此放棄了繼續『塗鴉』,可還是喜歡看帶顏色的畫,於是我提出來跟葛恆交換書本,他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不久後,我看到一則某某小學生寫「反動標語」被同學揭發並被學校勒令公開檢討的消息,令我猛然想起換給葛恆的書中那被我塗壞了的楊根思圖像,那可是污損英雄人物啊。如果他報告給老師,或者不小心被別的同學看到了向上報告了,不是讓本來就因家庭成份為地主而被劃入另冊的我「罪上加罪」嗎?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想著趕緊找個理由換回我的書。我不記得最終我是否換回、怎麼換回的書本,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葛恆同學,感謝你當年的善良!

李國輝同學是我小學三年級時的同桌。他學習努力成績很好, 每當老師批改完的家庭作業、作文發下來,或考試結果出來後,我們都會互相展示、對比誰的評語好、誰的得分高,如果不是以對錯來論的情況(比如作文、造句什麼的)他就有點吃虧了,因為他寫的字讓人不太敢恭維,以我當時的調侃就是――張牙舞爪 的。

不知是被我的調侃激發了鬥志,還是他本來就有改進的願望,課間的時候他時常會拿著我的作業本臨摹我的字。後來他告訴我,他的姐姐要求他不僅在學校時要練(字),回家也要練。他問我能不能送給他一些我用完了的寫過字的紙,我說這好辦,「唰」地撕下一頁我的語文作業本上已批改過的作業紙遞給他。打那以後,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主動撕下一頁作業紙給他,好在那時家長不會檢查孩子的作業,否則我那殘缺不全的作業本會把我爸爸氣暈的。

我們不是同桌以後,我再也沒有看過他的字(那時小學男女同學之間,非同桌是不講話的,哪怕曾經同過桌),也不知他後來的字寫得怎麼樣了。不過即便還是不怎麼樣,現在他也不用擔心了,大家都用電腦寫東西,誰還在意手寫的字好不好看?

(作者,1976 年初攝於陵川機械廠)

初中同桌

李學東同學是我上初中後的第一個同桌。她是班裡負責考勤的,非常認真地記錄著每一個遲到早退者以及各人的病假事假什麼的。有時遇到有同學對自己「被逮」不滿引起爭執,她總是既和顏悅色又堅持原則,讓人心服口服。學東經常邀請我上她家去玩,或者一起在她家做作業,她家裡的所有人都對我很好很熱情,也因為經常上她家,和她的姐姐李向東也成了熟人、朋友。

我和學東的同桌情後來延續成了朋友情、姐妹情,直到今天都是常常聯繫的好朋友。和她的姐姐李向東也是,不管是離開陵川後都去了同一座城市上大學期間、還是畢業後參加工作各奔華北和東南後我們到對方的城市出差時,只要時間允許都會互相探訪,或者住在對方單位的招待所。不知用「一段同桌情引發的兩份友誼」來概括我和學東的同桌故事是否恰當?

單靜同學是我初中時的另一個同桌。她性格開朗,喜歡說笑, 尤其喜歡模仿電影中人物的說話聲音,引來同學們一片開心的笑聲。我至今仍記得廠里放完電影《春苗》的第二天,她模仿其中一個護士的說話「錢醫生,有急診!」簡直惟妙惟肖。

有一次正上著數學課,我的一隻受傷的手包著的紗布鬆脫了,我請她如此這般地幫我重新包紮一下,於是我比劃著、她仔細地包紮著,誰也沒 有注意到老師的講課聲已經停了好一會兒,等我們意識到什麼抬起頭來,老師已經站在了我們身邊。老師那個火發的呀,挨個把我們兩人狠狠批評了一通,很不留情面。我當時想,就這麼點點 大的事至於發那麼大的火嗎?!我氣得撂了數學課代表的挑子罷了一個多星期的「工」,幸虧還有一位數學課代表倪純華同學,才沒使工作受太大的影響(兩人同時擔任同一門課的課代表,這在整個陵川子弟學校也算是空前絕後了吧)。可單靜呢,雖然她當時也很不開心,但只那麼一會兒過後就放下了,然後照樣說笑,照樣上演「模仿秀」,而且她絲毫也沒有怪我連累到她挨批評(此次事件中她才是真正無辜的),真是一個豁達大度的人!

(作者與倪純華(右一)在成都科技大學同學時合影)

高中同桌

劉明蘭同學是我高一至高二初期的同桌。我和明蘭都還算是比較文靜的人,可我們兩人湊在一起話那個多。下課時講、上課時也嘀嘀咕咕個沒完。兩人之間講還不夠,有一陣不知抽了什麼「瘋」,我們倆在課間輪流給大家講故事,於是一到下課我們周圍就圍了一圈女生。

那時我們國家的政局剛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喜人變化,但高考還沒有恢復,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我們上課時的嘀咕聲,大概影響到了周圍的同學,有一次我們班委委員們開會討論給每個同學做期末鑒定,討論到我時,一位男班 委笑眯眯地說:「優點,上課不講話」。我聽出來他是反話正說, 當時白了他一眼,但不得不承認我那段時間的課堂紀律確實有問 題。有關這個事,後來引發了另一場風波,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讀讀我以後的回憶短文。

徐小萍是我的最後一位同桌,是在國家恢復高考、我們學校劃分文理科後理科一班的同桌。我從小學起到高中大多數時候都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視力一向很好。可從高二下半學期開始, 我漸漸地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了。

我們的新任數學老師,為了有助於我們迎戰高考,經常讓我們做一些模擬考試題。大概是來不及刻蠟紙印試卷的緣故,老師總是把考題密密麻麻地抄在黑板上。 看著那白花花一片的黑板和周圍緊張做題的同學們,我真是欲哭無淚。

這個時候,小萍同學總會貼心將自己做題的紙張偏向我這邊,好讓我看見上面的題目照著抄。有時我做完了一道題,正在費力地辨認黑板上的下一道題,小萍感覺到了,她會主動停下自己正在做的題,在我的紙上或另拿一張紙抄下一道題遞給我。 後來我專程去了位於重慶北碚的眼鏡店,那裡的驗光師仔細檢查後說, 我還處在假近視階段,不用配眼鏡,只要按照他告訴我的注意事項去做,不久後視力就可以恢復。如果我配了眼鏡,就會越來越依賴眼鏡而摘不下來了,那樣我就成了真近視了(那時的服務行業真的很負責任,不以賺錢為目的)。 從此,小萍繼續做我的「另 一雙眼睛」直到畢業。小萍同學,衷心地謝謝你!

尾聲

有關同桌的故事還有很多,我只寫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另外,小學時期除了上面提到的兩位男同學以外,我還和許乃鴻、陳忠明、卲建華等同學同過桌,清一色的男生。幸運的是,我遇到的同桌,沒有一位是膈應的人(這裡的「膈應」指不好相處)。我們從來沒有在桌子上划過「三八線」,都是和睦相處、互相調侃、 互借學慣用具、互相幫助的。

同桌的情誼,真的很值得珍惜和懷念!

虞子云隨筆

2018 年 4 月 24 日子時

於瑞典斯德哥爾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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