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黑船就打開了日本國門,而列強要通過戰爭才能打開中國國門?
西方(當時主要是西班牙、葡萄牙和義大利,後來又加上荷蘭,17世紀以後英國崛起)在15-16世紀發現了海上航路並完成了環球航行之後,開始將目光轉向東方,首先是向東方傳播基督教,繼而在東方開闢商業市場,再設法在東方建立殖民地,總而言之,是企圖將西方的勢力擴展到東方。於是就有了試圖打開中國和日本國門的行動。
先來說一下中國。從表面上看,中國差不多在乾隆統治的中期和後期(18世紀後半葉)達到了鼎盛的階段。雖然那時也開始與西方有了交往,陸續有西方傳教士來到中國,在廣州和澳門也有與西方諸國的海上貿易,但中國的天下觀念、甚至天下格局基本上都沒有大的改變。西方正式要求中國打開國門的舉動,始於 喬治·馬戛爾尼1892年率領的英國使節團的訪華,名義上是為了給乾隆賀壽,自然也帶來了豐厚的禮物,贏得了乾隆的喜悅,但實際上卻是希望這次訪華,能夠實現中國打開國門的要求。此時英國已是海上強國,已將勢力逐漸擴展到了印度等地,但中國對此幾乎並不知曉,或是也不願意了解,依然將英國視為四方來朝的莞爾小國,強行要求馬嘎爾尼行雙膝跪地叩頭之禮,最後遭到拒絕,只行了西方的單膝禮。英國希望中國允許英國派駐使節長期居住在北京,又希望中國開放寧波、舟山、廣州中的一個或數個港口與英國進行貿易,也遭到了乾隆的拒絕。乾隆在給英國國王的信函中稱英國為「僻居荒遠,間隔重瀛,於天朝體制原未諳悉」,還是天朝意識。馬嘎爾尼一行最後失望地離開了中國。這一歷史積怨,也是後來鴉片戰爭爆發的遠因之一。19世紀以後,英國愈益強盛,也更加霸道,通過鴉片貿易在中國牟取暴利,結果爆發了鴉片戰爭,以中國戰敗告終,不僅割地賠款,還被迫開放了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五個通商口岸。歷史學家蔣廷黻在薄薄的一冊《中國近代史》中說:「1840年以前是中國人不肯給西方人平等,1840年以後是西方人不肯給中國人平等。」歷史往往充滿了這樣苦澀的諷刺。
再來看一下日本。日本在江戶時代初期的1820年代開始,鑒於西方傳教士對日本社會的滲透,開始實行嚴厲的鎖國政策,不僅不允許外國人在日本登陸,嚴禁與西方國家做貿易,嚴禁所有西方的書刊在日本發行(18世紀以後允許一部分荷蘭文的科技書籍進入日本),也不允許日本人到海外去,甚至不允許在海外待了五年以上的日本人回國,只是在長崎一地辟出一隅,允許與中國人和荷蘭人做有限的貿易。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兩百多年。一直到進入19世紀以後,陸續有西方國家試圖打開日本國門,但都被日本拒絕在外,1825年幕府頒布了「異國船打拂令」,不允許外國船隻在日本停靠,一旦發現,就用武力驅逐出日本。但是這一命令在1842年取消了,原因就是中國在鴉片戰爭中戰敗的消息傳到了日本,面對中國這一龐大的帝國被西方打敗的嚴峻現實,日本當局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對外政策。此後不久,就發生了1853年7月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佩裏海軍准將率領四艘軍艦來到距離江戶(即後來的東京)不遠的浦賀海面的事件。四艘軍艦中,兩艘是蒸汽機動力,兩艘是帆船,噸位差不多都在一兩千噸而已,現在看來幾乎都是小船,但在當時的日本人看來,都是從未見過的巨輪(鎖國以後,日本一般不許建造200噸以上的船隻)。日本人有些恐慌,不知該如何應對,驅趕它,似乎還沒有這樣的能力,接納它,則有違鎖國政策。佩裡帶來了美國總統菲爾莫爾的親筆信,要求日本開放幾個港口,對來往的美國船隻提供食物、淡水等的補給,允許美國船隻停靠修整。最後日本接受了美國的書函,但對其要求未置可否。翌年的1854年1月,佩里再次率領軍艦(這次是七艘)來到日本,催促日本給予答覆,不然將展開武力進攻。雖然日本國內反對聲音不斷,但江戶幕府考慮再三,最後還是答應了美國的要求,與美國簽署了《日美友好條約》(日語稱之為《日美和親條規》),開放了下田(位於現在靜岡縣的伊豆半島的南端)和函館兩個港口。幾乎與此同時,俄國也派出浦將欽將軍為首的艦隊(四艘)來到長崎,提出了與美國類似的要求,一開始日本沒有答應,後來俄國艦隊再次過來,日本也不得以在1855年2月與俄國簽署了《日俄友好條約》,此後在1858年分別又與美國、英國、法國、俄國、荷蘭等簽署了不平等的通商條約,陸續開放長崎、橫濱(那是叫神奈川)、神戶(最初稱為兵庫)等地為開放港口。雖然後來在1863-64年間也發生過薩摩藩與長州藩與西方武力對抗(所謂「攘夷」)的事件,但結果都被西方國家所徹底擊潰,面對強大先進的西方,日本終於放下身段,開始虛心學習,向西方看齊的文明開化運動也在整個日本興起。有意思的是,後來日本人在佩里一行最初登陸的久里濱建造了一座佩里紀念公園,建造了雄大的佩里紀念碑和銅像,以及佩里紀念館,2015年初我曾專程去那裡看過,生出了不少感慨。
以上,我只是敘述了一下史實。中國與日本在面對西方的強勢面前,最終導致了戰爭與和平的兩種結果,關鍵在於中國與日本面對西方的態度。中國依然故我,天朝意識強烈,不願面對嚴峻的現實,不諳新世界(即西方強勢崛起、西方引領、西方主導的世界)的國際秩序和國際規則,自我麻醉自我陶醉,沉浸在以往的歷史幻想中,在平等外交上毫無經驗,導致了慘劇的一再發生,國勢日益羸弱。日本雖然一開始也是百般不願意,也有抵抗和反感,但最後還是審時度勢,很快意識到了新世界的新格局,也很快的睜眼看到了新世界,見賢(也未必「賢」,只是在文明程度上確實大大領先)思齊,服膺西方先進文明,效法西方,急起直追,在短短几十年內就基本完成了前近代國家向近代國家的轉型,同時逐漸走向帝國主義的道路,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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