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出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差不多大三整個秋季學期耳機里循環的都是《紅軍最強大》,走路是,想問題是,寫論文也是。想像那個畫面,剛做完計量經濟學測驗從教學樓走回寢室,深秋還蠻冷的,穿著黑色大衣,腳下踩的是我老媽買的短靴,雖然鞋子的跟也就一厘米還是兩厘米,但我還是穿了很久才適應。背著包,雙手插兜,每一步都踩在重音上,腦袋裡想的是晚上回去後要寫多少字的論文,要準備第二天的presentation,要催他們交小組作業分配的任務。一步踩在一個重音上,對自己說老子可是走路自帶bgm的女人,論文小組作業什麼都不怕的,簡直就是一隻戲精。
19歲這一年經歷了指數型的成長,暑假在家讀了坂口安吾《盛開的櫻花樹下》,讀完躺在床上聽到風吹樹的聲音,好像看到了風吹櫻花林的景象卻聽不到聲音,周圍安靜得令人發狂。那一刻很清楚得知道,對日本文學的閱讀這個階段到此結束,然後開始讀歐洲文學。我讀書的套路很新奇,沒有自己的方向,看關注的博主的閱讀計劃,然後讀下來。總結來說,我還是蠻喜歡以作家為單位的,毛姆、加繆、茨威格,或者是按大類來讀文學、政治、社會科學。有時候會有種知其然很多年但是今天終於知其所以然的欣喜,或者終於戳破我之前朦朦朧朧的認知。不過對我影響最大的其實不是加繆的《西西弗神話》和《鼠疫》,是波伏娃的《第二性》。雖然加繆是我男神,並且男神地位屹立不倒,但是對我的衝擊遠沒有波伏娃來得大。波伏娃做了一件什麼事情呢,她戳破了我對生活的所有幻想,那種blingbling帶著粉色泡泡的幻想。
我覺得作為女性需要清楚一點的是,這世界上沒有一條路是不艱難的。不管是家庭還是社會,其實在家庭可能被剝削被壓榨更嚴重,女性不是天生是被塑造的,只是在小時候是別人在塑造你,家長把自己投射到你的身上來塑造你,但是成年之後是自己在塑造自己。不管是家庭還是社會的力量都在擠壓女性的生存空間,而更可笑的是女性群體沒有想辦法如何拓寬自己的選擇面,而是去嘲笑拚命往上爬的人,心甘情願地滑下海市蜃樓最後被拋棄。
我在上周想清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我定位很重要,戰略布局很重要。自我定位要準確,要有自知之明,要愛惜羽毛,但這並不代表不應該有野心。里爾克的詩寫得真好,「我可能什麼都想要:那每回無限旋落的黑暗以及每一個步伐升盈令人戰慄的光輝。」20歲以後我的人生是真正由我自己來操盤了,我爸媽很早就說爸爸媽媽只是給你提意見,最後還是你自己做決定。戰略布局這種事情可能就是要由我自己來做了,上周睡覺之前還在想一個人到底要有多冷酷才會把人生看成棋局。大一進學校就說要人生規劃,我一直覺得生活的變數太多,不知道最後會站在什麼樣的十字路口。現在發現,如果不提前規劃,把那些人生中的戰略要點提前攻下來的話,最後連站在十字路口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20歲的安排是去讀書,去讀一百年之前的書,去讀一千年之前的書,世界的規律早就被寫在歷史之中了。去做事,去拿下未來人生一個一個的戰略要點。我準備好了以後的路只會越走越艱難,我也準備好了以後的自由選擇空間可能會被擠壓地更小,但這是我認為的最可靠成本最低的道路,我希望我的臉上寫著野心和自我剋制。
最後放一首最近比較喜歡的詩,里爾克的《預感》,這一年的成長就是,我認出風暴,我激動如海。小姑娘,20歲生日快樂。
我如一面被遠方包圍的旗。
我預感到四面臨風,我必須忍耐,
而此時下面的一切都還沒有動靜:
門依然溫柔鎖閉,煙囪一片寂靜;
窗依然不曾顫抖,塵埃依然沉重。
我認出了風暴而且激動如大海,
我舒展開又跌回我自己。
我拋出自己,我全然孤獨
在這偉大風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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