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戲，我們都不是老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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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很少再吃到自己家菜籽出的新油了，而我從鄉村定居到小城雖算不上遠離故土，卻越來越稀罕油菜花了，也突然福至心靈般地懂得欣賞油菜花的美了。三月，只要你走近鄉土，便可以和油菜花撞個滿懷。不管是平原處一望無際的起伏金毯還是丘陵處層層堆疊的黃色紗幔，總能讓人在春風拂過的香甜里輕易對菜花之美髮出驚嘆。
上個周日回去鄉間，帶著孩子們去田邊。開滿紫色小花的田坎兩邊，一邊是拔節的麥苗，綠的滴水；一邊是瘋開的油菜花，黃的耀眼。我像是第一次見這景緻一樣，興奮地拍照。村裡的嫂子看到我，調侃我……
——廖曉梅：《花海和莊稼：春天的盛宴》
生活不是戲
文 |張書友
作家丁小村於2016年4月20日創作了《請不要把自己的生活變成一台戲劇》一文，我是兩年後的同一天在「讀書村」微信公眾號才讀到此文。真正的大家手筆，將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和現象以文學的筆調輕鬆透徹地表達出來。化繁為簡、深入淺出地說理，讀來讓人深思聯想，恍然大悟，於我心有戚戚焉！何等地暢快，讓人稱讚，值得收藏和分享！於是將這篇文章發到朋友圈，並附上這樣一段文字以作推薦「美文，美文，真的美文！說他人之未說，道世間之鬱悶，有物傷其類之感。值得收藏和分享，我也如作者學生時代一樣，反感寫讀後感，但是我還是準備多讀幾遍，多聯想體會幾次，抽空寫個讀後感，供自己升溫發酵和觀看。」
說話總是要兌現，特別是在朋友圈的表態，隨有這篇讀後感。
一
作者說「在我上學的年齡，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作文課上被老師要求寫讀後感。我寫的讀後感都是糊弄老師的，在以後成年的歲月里，我依然痛恨寫讀後感。
將心比心，此後我寫了文章從不會強求人去看，也不會要求看過的人談讀後感。這種習慣很好，避免了很多讓人尷尬的時刻。」
讀後感也讓我與我的學生髮怵。
每學期學校和學生都有觀看電影的任務（當然不是免費的），學校為了完成任務，就讓電影公司統一時間在操場給全校師生放映。要求觀看後各班上交一定數量的影評文章，並納入班級考核。班級為了完成任務，往往在放映前就強行落實到幾名學生身上（因為很少有學生願意寫影評），讓他們強迫入戲，讓他們被感動。看電影本身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是一種享受，但這幾名學生頂著任務和壓力看電影，怎麼也輕鬆不起來，「強迫入戲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教書幾十年，越來越不會備課，越來越害怕備課，這就是我們的現狀。不用說，我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老教師了，不是我們偷懶，不是我們不知道備課的重要性。而是非常反感和討厭那種不分科目和內容的程式化、教條式的毫無用處的備課，朝朝每日耗費老師的時間和精力。世人早知八股文的危害，卻少有人知道教師的備課常年受著這種折磨和毒害，而且還是那些所謂的專家和名師研究成果，被廣泛推廣。一味注重形式，形式大於內容，空有形式沒有內容，就成為行屍走肉的空架子，缺乏實用性和創造性，就沒用生命力。之所以還在推廣實施，完全是靠行政強制措施。
每個課時後面都必須有教後反思，每周要寫四到六次。試想，哪有那麼多的有價值的體會反思，教學是教師每天每周的常態工作，早已成為一種生活，而非演戲。所以，教後反思也就成了糊弄人的廢話，這就是強迫入戲產生的結果。我有體會就會主動及時地總結出來，寫成隨感、反思或教研文章，而非強迫式的被體會被反思。
二
作者說「舞台是表演，生活是承擔。」「生活當然是和戲劇不同的：你承擔你生活中該承擔的責任，是你人生所必須的；但生活不是戲劇，不是編出來的情節、不是演出來的場景。」
生命中生活中的角色，註定了你必須承擔的責任，不容推卸，而且要盡量扮演好。我是女兒的父親，女兒談對象直到與親家見面及訂婚，我必須出席，但凡出席，多多少少總要講話。兒女親家的關係極其微妙，微妙到每個細節，明知道這是生活，不是戲劇，是真真切切的現實，不是編出來的情節，不是演出來的場景，但又得當戲劇一樣地演下去，高度重視，謹言慎行。就怕自己的言行不當對孩子的愛情和婚姻大事產生不利影響。
一個人顧慮太多，其言行不隨意不自由，就會感到壓抑，受到限制，這樣的相聚註定不宜太多、不會太多，這就造成親家相見相會較少的主觀因素和客觀現實。
利益直接相關，不得不重視，只有入戲並適當地表演，才能使氣氛友好客氣，多一些禮節和約束，才不致使好事喜事變成一場鬧劇。入戲就得有台詞，為此，還專門為女兒的訂婚儀式上的講話作了準備:
「作為父母親今天出席兩位孩子的定婚儀式，心情非常激動和高興。下面談這樣幾點：
一是非常感謝雙方的親人、親戚和嘉賓前來出席和見證兩個孩子的定婚儀式，您們的到來使得這項活動更有意義更加喜慶。今後我們直接和間接地都成為親戚，是兩個孩子為我們架設了橋樑，我們在祝福他們的同時也應感謝他們，我們更應分享他們的幸福和快樂！
二是作為今天主角的兩個孩子，你們從相識相知相愛到今天正式訂婚，乃至今後的結婚，都充分說明你們之間是有緣份的，你們是相互欣賞和相愛的。婚姻是人生的一個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訂婚又是一個美好和莊重的儀式，它是一個宣示，又是一個約束與保障。它要求你們要悉心經營你們的愛情，用心用情專一，心中有對方。作為××要將事業為重，作為××更要以學業為重，順利完成碩士研究生，並找到理想的工作。都為自己和婚姻家庭提供堅實的保障，絕不能顧此失彼。
三是作為父母，子女訂婚那是由衷地高興，正如有句歌詞，「幸福著你的幸福，快樂著你的快樂」。今天開始，我們就由准親家變成正式的兒女親家，這是我們的榮幸。我們今後做好支持者、服務者、引導者。自與××的父母的接觸交往以來，始終能和諧共處，意見統一，為他們的愛情和婚姻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和家庭平台，相信我們會以實際行動為你們提供示範和保障，會以實踐證明你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最後，不得不談一下親家為孩子備下的彩禮。彩禮作為傳統婚俗中的一項重要內容，體現了傳統習俗的繼承。我們原本作為一種禮節性的表示即可，但他們以厚重的彩禮展示大方大氣，也體現了他們對這門親事的重視和滿意，我代表家長表達誠摯的謝意！最後，我代表家人向大家衷心的感謝，祝你們全家幸福安康！」
雖未被強迫，本身就是一個父親的角色，而非扮演。雖不痛苦，但特定的場合，總也有一種「被強迫的滋味兒是不好受的」之感。
三
聯繫自身作為父親角色的變化，讓我想起了余光中的散文名篇《我的四個假想敵》。女兒現在談對象，我再讀這篇文章對余光中老先生的體會更深，體會到父愛如山，點點滴滴，淋漓盡致。
「四個假想敵」是即將與「我」爭奪四個如花可愛的女兒的四個毛頭小夥子，雖然他們的籍貫、膚色、職業、長相、脾氣、秉性盡數未知之列。何時來登余家之門也是無定，但眼見愛女迎風長成，「我便急不可耐將那四個入侵者列入『敵人』陣營，」緊張防衛之態油然而生。
作者就這樣給自己樹立了四個假想敵，用盡心力去應付。讀來令人啞然失笑，愛女之心切，卻又令人感動。
結合自身情況，僅有的女兒一直在外上學，直到大學畢業還未談對象，做父母的心裡暗暗著急。而今在上研究生時終於談對象了，著實讓人高興了一把，喜從中來。約定讓我們與對象見面的時候，雖然有所期待和準備，但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毛頭小子隨她來到家裡，開口叫我們「叔叔、阿姨」，幾個月後訂婚又改稱「爸、媽」。看到他們進出形影不離，竊竊私語，我的心情突然發生了一些變化。
余光中曾有對此的假想：「冥冥之中，有四個『少男』正偷偷襲來，雖然躡手躡足，屏聲止息，我卻感到背後有四雙眼睛，像所有壞男孩那樣，目光灼灼，心存不軌，只等時機一到，便會站到亮處，裝出偽善的笑容，叫我岳父。我當然不會應他。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我像一棵果樹，天長地久地在這裡立了多年，風霜雨露，樣樣有份，換來果實累累，不勝負荷。而你，偶爾路過的小子，竟然一伸手就來摘果子，活該蟠地樹根絆你一跤！
而最可腦的，卻是樹上的果子，竟有自行落入行人手中的樣子。樹怪行人不該擅自來摘果子，行人卻說是果子剛好掉下來，給他接著罷了。這種事，總是裡應外合才成功的。」
余老先生當時是假想，儘可能地發揮他詩人和散文家的特長，盡情地形態刻畫，心裡揣摩。而我遇到的卻是活生生的現實，也正如余老先生預料的結局一樣，隨著裡應外合攻勢的形成，我便再無招架之功，只能「開門揖盜」。最後樂得超脫，「故示慷慨，偽作輕鬆，博一個開明父親的美名。」
最後，引用作家丁小村文中一段話也許很合適：「你在生活中承擔什麼角色，不是你自己預設的，而是你生來這個世界上，許許多多內外的因素決定的，而且這情節可能時刻處在變化之中——人生不可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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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張書友，在報刊及網路發表有散文作品等，現居陝西鎮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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