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回憶——寫作是我前世的命定
這是一個信息高速發達的時代，是一個信息不用聚合浸透就會爆炸的時代。你打算要出門去做一件對社會有益的事了，你在微信朋友圈裡發布了消息告訴了朋友，你還沒有走出電梯，遠在世界那一頭的人們就已經知道了你要去幹什麼。
今天中午，林山先生在我的微信里留了一段話，是雪漠剛剛發布的一篇文章《每個人都不該臣服在別人的腳下，也不該靠別人的頂禮膜拜來建立自己的自信》裡面的一段，摘抄自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的《慧心》里。原文如下：「二十五歲那年，我將小說《長煙落日處》寄出投稿，那時的筆名叫「西涼笑劍」。編輯回信說：「小說很好，筆名能不能改一下？像個寫武俠小說的。」我就想，改個什麼好呢？當時，涼州有兩個朋友，一個寫小說，一個寫詩歌，他們代表著當時涼州小說和詩歌的最高水平。他們的名字中一個有「雪」，一個有「漠」，於是我想，就叫「雪漠」吧！以後，我一定要把他們都超越了。現在超越了沒有？我不知道，也不關心。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也有自信，但我的自信，不是通過與人比較產生的。我的自信，源於一顆圓滿、自由、獨立、安詳的心靈……」。
我看到林山先生留的這段話後，放下了手頭正在寫作的文章,坐在電腦前,沉入回憶，回想往事和疏理思緒。
那是多麼久遠的過往!一份情，如何才能歷久彌新！一份愛，怎樣才可以保持相對長久的溫暖！我遠離文學圈子，只以詩歌和散文的形式紀錄日常生活的這段時間，是時代變遷最為重要的三十年，是文化交流最為活躍的三十年，也是各種思潮風雲激蕩的三十年。現在回頭看,我一步一步的腳印，都印證在時代變革風起雲湧的每一個節點上,都拓印在我三十多年南來北往的奮鬥之路上。
無論我行走何方，我人生和文學的根，永遠深扎在我無限熱愛的雪莊裡。故鄉涼州，是我時常眷戀的精神家園。
在已經過去了的歲月里，我無時無刻不在懷想涼州。那無盡的思念，讓我的心中充滿歡樂。雖然少小離家漂泊他鄉，但故鄉涼州，時刻以她母性的大愛無疆，讓我滿懷溫暖。
從一九八七年到二〇〇七年的這二十年時間裡，我的父母和我一直生活在金昌或蘭州。故鄉在我的印象里，更多的是童年的記憶，是一抹淡淡的鄉愁。〇八年，因為父母年邁思鄉心切，我將他們雙雙送回了涼州。至此以後，我返回家鄉的次數越來越多。除過正常的年節必去外，只要有機會，我都會背著簡單的行囊，上涼州，看父母,行走在故鄉的大地上。我深入草原、沙漠和大山深處，採訪成功人士和企業家，也採訪賦閑的牛頭兒，採訪背煤賣煤的下苦人以及走鄉闖戶的各種匠人，尋防和接觸了大量的生活在涼州的各色人等，了解了他們的具體生活，也了解了他們的秉性習慣、喜怒哀樂和愛恨情仇!和他們共同生活，同歡樂，共憂愁。在這個過程中，我欣喜的發現了涼州和外界生活的連接點：佛教、民俗以及融合累存的各種文化，那種反覆過濾進化，剔除了不同氣質成份的強大健康的文化。我看到了被我無數次描寫過的「雪庄」的發展變遷，看到了我的故鄉蜻蜓村越來越大的變化。這個昔日的貧窮村莊，在幾代人自強不息艱苦奮鬥的不懈努力下，一躍而成為了「全國最美鄉村」：破敗的泥皮農家小院，被幾十棟拔地而起的六層大樓取代；村周圍是怒放的薰衣草花海，包圍著一個個遊樂景點，點綴著一棟一棟的小別墅；旱冰廠人聲鼎沸，水上樂園歡聲笑語；一個個農家樂里遊客不斷，身著西夏服裝的女子在跳舞；蔬菜批發市場內車來車往人頭攢動，交易火爆；全市最大的生態餐廳里，座無虛席；名優蔬菜採摘園裡遊人如織，熱鬧非凡。富起來的新一代新型農民，繼續在創造著他們的幸福夢。
整個上世紀八十年代，我以赤子之心觀照涼州，寫出了一大批雪庄紀事系列小說。這些小說，多數都是得到了文藝界人士的肯定和讀者的認可，常常在各類評獎中受人重視和被青睞。自八五年開始，我的小說多次獲獎、我個人多次被表彰，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了這一點：即我用藝術的視角去觀照故鄉生活的文化行為，是行之有效的，是被大眾所認可的。在此後的二十多年時間裡，我像個貪婪的孩子，用雙腳丈量故鄉的土地，用詩歌和散文記錄家鄉的點點滴滴。我是懷著深切的悲憫心在熱愛著古涼州，我的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故鄉。我從不同的文化角度觀望著這片熱土，我在思考，思考著該以一種怎麼樣的方式熱愛她。這是一個漫長的準備過程，我知道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和方法去對待生活和寫作。從一九九一年作家班畢業後，我即選擇了一種遠離文學圈子的生活方式，讀書，思考，體驗，我漸漸的淡出文壇，微笑著面對別人的誤解。
上天註定要用二十多年時間，來完成我人生的又一次蛻變的。借用他人的一句時髦話說，就是要立志二十年磨一劍。父母在，不遠遊。年輕時的我除過外出求學，一直生活在甘肅老家，我放棄了許多次前往南方的工作機會。直到去年八月，我依依不捨的送走我的老母親後，才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個約定，但此時的我，早已過了南方引進人才的年齡。我坦然的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疏理好自己的思緒，開始我藝術創作的第二次衝鋒。感謝生活，感謝一切苦難的磨礪，讓我再一次輕鬆的拿起了文學創作的筆，完成了全面反映描寫涼州人民戰天鬥地精神的「涼州三部曲」。
關於涼州，多年前我曾和一個遠方的文學朋友進行過一次善意的討論。他說他曾經非常的看不慣許多武威的作家，開口涼州，閉口涼州的談文化。他認為這是一種小國寡民的思想。我曾經在網路上發表過和他意見相左的公開信。其大意是說，就我多年的認知和思考，涼州有著不同於其它地域的文化特質。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書生仗劍醉卧高歌，揮斥方遒成王敗寇，歷史見證了許多朝代的更迭置換，記載了無數英雄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潮汐遠去，剩下的便是各種文化雜糅的遺迹，經過無數次的歲月風化、淘換、更新，形成了一種特異的文化現象。千百年來，我們談論中華文明，繞不過去的就是涼州文化。涼州文化，無論是人文的，還是宗教的，無不折射出一種厚德載物、慨當以慷的精神，其體現出的深層次內涵，便是千百年來我們所孜孜以求的，人類文化不斷陶冶摒棄，最終探索出的一種崇高知識，並把這種知識轉化為實際行動，給人以蓬勃的生存動力和積極向上的力量。
和雪漠的交往持續了三十多年，那種受同一種地域文化醺陶，高於生活的純文學的友誼，使我們在許許多多的認識上都有著驚人的一致性和息息相通之處。共同的愛好，使我們產生了偉大的友誼。我只要去武威，我總要到他家裡去看看他，在他閉關寫作的房子里坐一坐，喝茶或者聊天；他只要到蘭州，也總會到我的住處來看我，和我暢談佛教和生活，也暢談人生和文學。雪漠遠去東莞前，本打算要在蘭州定居的，找我帶了他去買房。我在我比鄰而居的一個小區里給他物色好了一套房。他順道去東莞簽約一本書，結果就愛上了那個地方，最終定居在了那兒。一個大雨瓢潑的日子裡，他回到蘭州來看我。我曾在我的文章中無數次的描述過類似這樣的場景：雨滴滴嗒嗒的打在雪漠凌亂的頭髮上，順著後面流下去，長發天然的保護著他的腦袋。我將傘移過去，他無意識的又退了出去，很坦然的行走在雨霧中。我不知道他是不怕雨還是喜歡讓雨淋，也許是嫌我個子高吧。雪漠說他前個階段生病了，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醫生說他是憂鬱症。他說他寫完《白虎關》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人為什麼而活著，以及生命存在的意義。我說你得憂鬱症是不是因為修行練功走火入魔了，他說不是。他告訴我他住院時發現自已的血脂有些高，又避谷自療，一個月硬是把一百三十斤的體重減下去了二十斤。雪漠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品茶，一邊冷靜的講述著過往的一切，眼神如水，神情像兒童般純凈。他送了我一本他新近出版的長篇小說《白虎關》，並在附頁上認認真真的寫下：雪琪吾弟大正。我送他一套貢唐倉大師在拉卜楞寺做第十輪灌頂大法會時的錄製碟片。雪漠說，這次大法會他和紅唇寺寺主李林山也參加了，說不上啊，碟片里還能看到他和李林山的影子啊。我說這也許就是緣份啊，這套碟片我看過後一直不曾示人，你一來我就想起了他，他是在我這兒等你呢。我知道，雪漠他活在自已的世界中。我還是三年多前他來蘭州開《獵原》研討會時和他見的面。這一晃，又過去了幾年的光陰。望著本來就不胖又自行減成一百一十斤的雪漠，亂髮虯髯，滿臉的滄桑。我感覺他就象個行走在遠天遠地的山坡和沙地上的一個精瘦的小老頭兒。掐指一算，他今年也該四十六歲了。一九八五年我第一次見他時，他皮膚白凈，頭髮捲曲，個頭矮小，怎麼看怎麼象個俄羅斯人。後來趙燕翼老師見到雪漠，就戲稱他為「俄羅斯人」。二十多年過去，彈指一揮間，當年的兩位帥小伙，兩位激揚文字的好兄弟，而今已是鬚髮半白，便有一股濃濃的「物似人非事事休」的感慨湧上心來。
晚上我約了張弛、王新軍、李保軍、羅文擘等人一起小聚，雪漠平靜的坐在那兒，不喝酒，話很少，菜也吃的很少，謙虛而刻板，漠然事外的看我和王新軍聲若滾雷似的在斗涼州大拳。
生活在繼續，文學創作的路還很長。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我們都會給自已定一個小目標，用以制約自己的行為，用以集中自己的思想和精力，調動起自身一切的潛能和才華，以百折不撓的堅強心志，去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
這對於雪漠，對於我，對於無數正在奮鬥著的人們，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和要求。
作者簡介：付開虎，筆名雪旗，1965年生，甘肅涼州人，中共黨員，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作家班。曾任金昌報社記者，金昌市青年聯合會副主席，蘭州勞動局政治處副主任，蘭州勞動報社總編輯，蘭州經濟管理幹部學校、蘭州工業學校、蘭州國防教育學校黨委副書記、副校長。教育部職業院校文化素質教指委專門委員會委員。現從事蘭州現代職業學院籌建工作。1984年開始在各類雜誌上發表大量詩歌、小說、散文、評論等作品，代表作品有《蒼茫西部》《見過大世面的年輕人》《青頭》《月亮河》等雪庄紀事系列小說，其中《風吹草兒青青》獲一九八五年度《飛天》獎，《大漠魂》獲甘肅省第三屆文學獎、首屆敦煌青年文學獎，並10多次獲各種表彰獎勵，獲「為甘肅建功勛為七五做貢獻」獎、甘肅省「兩優兩好」優秀青年記者稱號。
TAG:武威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