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餅里的滸苔，你知道是怎麼生長的嗎？

滸苔

作者 /朱家麟

（節選自《廈門吃海記》）

農曆二月，篔簹港灘涂上生出了一抹抹青絲，青絲漸漸伸展，沒幾天，就衍生出一片片青紗。漲潮時候，海水搖漾一縷縷青絲，有如海妖的頭髮，這就是滸苔。

在草木常綠的廈門，沒有別的植物，比溫敏的滸苔，更準確地報告春天到來的消息。

閩南話作為古老的中原漢語遺存，保留著許多古雅的詞語。一點兒，說「淡薄」；白天稱「晡」夜晚稱「暝」，「滸苔」又是一例。滸，水邊也；滸苔，水邊之青苔也。

春二三月，天蒙蒙亮，美仁宮後保的討海人把竹皮扁簍套疊起來，放入滑板、釘耙，用楮木扁擔挑起這副行頭，寬衫大褲拽著料峭春風，雄赳赳、氣昂昂，去洗滸苔。

找一片滸苔肥厚的塗坪，把滸苔耙起，甩入滑板上的籮筐，邊耙邊推滑板前進。最後推到水邊，用腳輕踩筐中滸苔洗盪，直到泥沙皆去。

能幹的漁民，一個潮水，五六個小時，能洗個三五擔。早晚潮的日子，午前就能挑回家。把滸苔倒入淡水裡，漂去咸汁，撈出瀉干。然後鋪下砧板，快刀把滸苔剁成一寸長短，一捧捧薄勻在地上，曬滸苔被。

這時節的漁村，東一片西一塊散布這種綠補丁，它們的青蔥安靜，和紅磚古厝的熱情、花崗岩石屋的嚴肅對比著，很有印象派畫風韻味。

好風日，滸苔被下午就干透了。售賣是不必操心的，這時節，山上春筍出土，海里蚵仔正肥，閩南人家都會忙裡尋閑切薄餅，正等著新鮮滸苔呢。

滸苔扯碎，用熱油酥到出味，拌入白糖。搆薄餅時，把它鋪在抹過蒜蓉辣醬的春卷皮上，和爆米粉碎、貢糖末一起，做菜料的底敷。滸苔以濃烈的海藻氣味、酥鬆口感，與春筍高麗菜胡蘿蔔荷蘭豆絲末，豆乾絲、珠蚝、乃至扁魚鬆或魷魚絲一起，向閩南人陳列山海的春天情意。

卷搆廈門薄餅，過程就是一種藝術享受。攤開白生生的薄餅皮，抹紅辣醬、鋪綠滸苔、舀入多彩菜肴，然後翻頭折尾，滾成一個圓卷。清人林蘭痴把這項美食作業說得很豪邁，「春到人間一卷之」。

滸苔最簡單的做法，是炒。紅膜蔥頭爆鍋，放下切段的滸苔煸炒。

滸苔做粿也很有滋味：把鮮綠滸苔和白生生的米漿或麵粉一起攪拌，放鍋里煎，別有一種清香。

腌滸苔是海邊人才有福分享受的。滸苔鋪入瓮里，逐層撒鹽，最後壓實，封口，過幾天開封，有極誘人的奇香溢出。取出來切碎油炒、鍋蒸，再拌一點黃酒，堪稱珍味。.

滸苔也是素食上品，閩南佛家說：海菜三樣素，滸苔是其中之一。

穀雨過後，水溫高過25℃，滸苔就告別閩南，往北方生長，一直生長到黃海。

作者

朱家麟，討海囝、插隊知青、工人、記者、廈門大學新聞傳播系碩士、日本立命館大學社會學博士。廈門日報社原副總編輯兼廈門晚報原總編輯，現為教授，漁文化學者。

朗讀者

張洵，廈門日報社新媒體中心記者、主持人

徵集

廈門日報社新媒體中心出品

音頻製作：張洵 許夢潔 圖片：網路

編輯：施璐瑋 值班主編：林燕貞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