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男人用起苦肉計，哪怕你是林徽因也招架不住

走好選擇的路，別選擇好走的路，你才能擁有真正的自己

By楊絳

廣東有句俗語，「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意思是說，寧可看不起沒錢的白頭老翁也不要看不起貧窮的年輕人，因為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努力遲早有天會飛黃騰達的，不相信一輩子只能穿著有破洞的褲子。

我們管這叫「鹹魚翻身」，關於鹹魚，還有個典故，清朝末年，一群讀書人從新會坐船前往省城廣州參加童子試，當時交通不便，水路要走三天，一船人驚奇地發現，船上竟然有個十歲的孩子。

自從隋唐將科舉制度化以來，讀書人皓首窮經，無論士族還是寒門都想通過科舉高中來光耀門楣，兩鬢斑白而趕考不止者大有人在，光這船上就有不少四五十歲的長者。寫作《聊齋志異》的蒲松齡參加鄉試，就用去了七十二年光陰，到最後一次參考，已是年近九旬，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淚。老先生看著眼前的小兒也來湊熱鬧，紛紛嗤之以鼻。

水路漫漫，又無新鮮蔬果，等到吃飯時儘是些白米飯、蒸鹹魚，於是有人提議用鹹魚來作詩作對子。一船人都難住了，在中國古代，鹹魚稱作「鮑魚」，並有「鮑魚之肆」這一說法，實在是不入流的粗陋食物，怎麼能跟吟詩作賦聯繫起來。

這時，那個十歲的少年環顧四周，張口說了一句：

「太公垂釣後，膠鬲舉鹽初」

（膠鬲和姜太公一樣，也是商朝人，只不過被紂王貶謫，不得不隱居賣魚，後來被周文王賞識提拔為相。）

一船的老學究聽後，不禁後脊背發涼，這哪裡是十歲少年能想到的啊！末了，吐出一句，「廣東鹹魚從此翻身，入風流儒雅一類了。」

只不過，那次鹹魚並未真的翻身，童子試，少年未中。數年後，少年跟著老師入京參加會試，當時正值日清兩國鏖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李秀才火急火燎地去日本簽合約。一群讀書人竟攛弄著皇帝斗太后，一時間，海內外的新學士子云集京師，朝廷之上一時波詭雲譎，這其中就有少年梁某的名字在列。

可小家雀又怎麼斗得過老家賊，西太后一張懿旨，榮大人瀛台「勤王」，「六君子」於八月十三日被殺於北京菜市口，據傳，當晚那一帶的裁縫鋪都莫名其妙地丟失了針頭線腦。少年識趣，沒學譚大人那樣死扛，當天就鑽到了日本領事館，紮根橫濱，著書立說，繼續打筆墨官司。一場政壇角力虎頭蛇尾，少年至此，真正地「鹹魚翻身」了。

據說，當時天津有個「富二代」特別欣賞少年等人，還專門刻了一方印章，只是被鄉鄰告發後，舉家遷徙。後來竟也東渡日本求學，以「李岸」的名字創建了中國第一個話劇團體，演出話劇《茶花女》，並破天荒地男扮女裝飾演女一號「瑪格麗特」，回國後開創國內首個人體模特繪畫系，當初用來追星的印章技藝更是讓他成了西泠印社一員，名噪一時。

中年之後，厭倦了摩登生活，跑到了定慧寺斷食，後來索性出家，與他有過刻骨愛戀的日籍夫人傷心欲絕地攜幼子千里迢迢從上海趕到杭州靈隱寺，抱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勸說丈夫切莫棄她出家。這一年，是兩人相識後的第11年。妻子問他，「請告訴我什麼是愛?」答曰，「愛，就是慈悲。」此人晚號晚晴老人，世人尊稱為弘一法師。

事實上，少年和李岸都有點「鹹魚翻身」的意思，兩人當初都不被看好，只是後來以各自實力甩了世人一記清脆而響亮的耳光，至今我們的臉上都微微作痛。

真論起來，梁先生的兒子小梁堪稱情路上的一條「鹹魚」，不被世人看好，卻終能抱得美人歸。

小梁出生在日本，從小在父輩的強大光環下成長，中規中矩，性格內向，從不張揚，唯一一次嘚瑟還栽了跟頭。當日，他騎著姐夫託人捎來的哈雷摩托為女友買新鮮橘子，因為速度太快，撞上了一輛汽車，這輛汽車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時的駐日公使章宗祥。醫生幫他做了全身檢查，診斷腰部以上沒有什麼毛病，只是右腿斷了，下半輩子都得是個瘸子了。

小梁的女友Phyllis是當時貴圈有名的女神，曾經有個半路出家的詩人，拋妻棄子，瘋狂追求她，從劍橋追到了雪池衚衕，期間的經歷頗為傳奇，據說都記在《雪池日記》，鎖到了「八寶箱」內，輾轉多人，牽扯出不少是非，詩人的嬌妻陸小姐偶然覓得一冊，大怒，當即付之一炬，可見其中文章幾何。

Phyllis同小梁的認識，更近似門當戶對，梁先生與女神的父親是多年好友，大人之間的交誼總想延續到下一代，這才撮合了二人的相識。只是起初包括小梁母親在內的全家人都不看好這對姻緣，反倒是劍橋詩人不離不棄，後來更是搬出了印度詩人泰戈爾幫忙說項。可惜，女神從小聰慧，更兼過早經歷了家庭破碎，早已不是那種輕易被情感左右的小女生，很有禮貌地回復了一首詩，詩人唯有尷尬一笑。

這次小梁傷了腿，大半年裡住在醫院，許是出於愧疚，Phyllis每天都坐在病床邊，熱心地和他說話，開玩笑、安慰他，或者幫他擦汗、翻身，如此一幕，也逐漸融化了梁家家長心頭的堅冰。

此後，二人的關係迅速升溫，每個星期六，兩個人都會來到北海的圖書館約會，矯情的詩人不請自到，總來充當第三者攪和二人的約會，以致於小梁不耐受到騷擾，遂於門上張貼一紙條，大書：

Lovers want to be left alone

(情人不願受干擾)

熱戀中人往往對諸如此類的胡攪蠻纏心生怨念，情感的天平更加倒向了小梁，於是，多情的詩人終究抵不過一場意外車禍，老實巴交的小梁握住了女神的手。

只是小梁婚後的地位著實不高，在外人看來，他過於老實木訥。Phyllis寓居北平時，幾乎每個周末都要邀請一幫名流來家做客，外人戲稱為「太太的客廳」，怪的是，其中竟沒有一個女客人。

非但如此，鄰居老金與她的關係更是撲朔迷離，儼然是個「好閨蜜」，1937年，梁家從北平輾轉遷移至李庄，老金循跡而來，愣是在新砌的土屋外鑿了一間耳房，梁亦無怨言。

更有甚者，詩人因飛機失事，Phyllis一病不起，小梁和老金竟偷偷跑去事發現場，撿了一塊飛機殘骸置於妻子床頭，聊以慰藉，據說，這塊殘骸一直留到了她去世。

但在Phyllis逝世七年之後，小梁不顧朋友和子女的反對，同自己學生的妻子結婚，這條鹹魚在人生的後半段再次翻了個身。

也許鹹魚翻身了不過是一條翻了面的鹹魚。可是，那又怎樣，無論是天賦異稟，還是木訥憨直，於每個人生拐點無不有其改變的機會，正如劍橋詩人說的那樣，人生不過是午後到黃昏的距離，茶涼言盡，月上柳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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