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些勞動者，就沒有書法家！

又到五一。

記得去年的今天，我寫了一篇書法，是人間最優雅的勞動，閱讀量已經超過20萬，這說明書法作為一項勞動，是多麼受人尊崇。

然而在書法家們濡墨揮毫、盡顯優雅的時候，我們不要忘記，有更多勞動者在默默無聞地奉獻著他們的才華和力量，甚至沒有他們，就沒有書法家！

比如，在書法史上，唐代書法家褚遂良大名鼎鼎，但有個叫萬文韶的人你聽說過嗎？

多半沒有。

其實只要看過褚遂良的代表作《雁塔聖教序》，你就能夠輕鬆找到萬文韶的名字——

沒錯，萬文韶就是《雁塔聖教序》這塊碑的刻工。

一個小小的刻工，如何跟大書家相提並論？的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兩人都不在一個檔次。但在這個拓本上，兩人偏偏就這麼平起平坐了。

萬文韶不僅刻過褚遂良的字，還刻過歐陽詢的字——

這塊碑可能並非歐陽詢的手筆，但假託歐陽詢時仍不忘捎上萬文韶，可見此人的重要。

萬文韶是個刻工，但他不是一般的刻工。他用自己精湛的手藝，還原了歐褚楷書的風骨，使大書家筆下的風神，纖毫不爽地展現在石頭之上。

假如沒有萬文韶的妙手，褚遂良的妙筆何以流傳？因此是否可以說，沒有萬文韶就沒有褚遂良？

唐代書家寫碑眾多，而每位大書家的背後，幾乎都有一位了不起的刻工——

顏真卿四十四歲所書《多寶塔碑》，刻字的是河南刻工史華。魯公早年的飽滿與細緻，借史華之手得以展露無遺。

史料記載，顏真卿是相當重視刻工的，他寫碑之後，都要指定「御用」刻工去完成鐫刻。我們今天看到的所有顏真卿名碑，多寶塔、麻姑、家廟、勤禮，每一塊都是由顏真卿和一位了不起的刻工共同完成的，毫不誇張地說，沒有刻工，就沒有我們喜聞樂見的顏真卿。

柳公權的代表作《玄秘塔碑》，刻工是邵建和、邵建初二兄弟，他們的頭銜標註得很清楚：玉冊官。

玉冊官在唐代歸中書省管轄，中書省就是唐代的中央辦公廳，玉冊官是專門刊刻碑石的技術人員。上述萬文韶、史華等刻工，都屬於玉冊官。

雖然乾的是力氣活兒，但玉冊官是政府工作人員，大都有不俗的文化功底，因此他們能夠很好地理解書家，書家也很看重他們。往往合作一次之後，便成長期搭檔。

當然也有信不過刻工的，比如善於行書入碑的李北海——

這是李北海的名作《麓山寺碑》，碑的最後，我們可以看到刻碑的人是「江夏黃仙鶴」。此人是誰呢？據前人考證，黃仙鶴正是李北海本人——他不放心交給別人刻，於是自己動手，但又不願承認幹了體力活，便把刻碑大名交給了子虛烏有的「黃仙鶴」先生。

唐人書法能做萬世表率，與扎堆出現的楷書大家有關，更離不開當年那些技術精湛的刻工。假如他們有所偏差，書家再了不起，也難免被帶入荒腔走板的境地。

因此，在讀唐碑時，我總願意向這些刻工的名字多看幾眼，並向這些偉大的勞動者表示深深敬意。

書家寫的是偉大，刻工刻的是不朽。

當然，有更多為了書法，曾經或正在付出艱辛的勞動者，我們也要感謝並且祝福他們——

那些每天梳理億萬根毛髮，讓我們有稱手的狼毫、羊毫可用的制筆師傅；

那些經歷百道工序，無論寒暑，從水中撈起元書、毛邊、宣紙的造紙工人；

那些火中取煙、千搗萬杵，染紙之前先染黑自己的制墨者；

那些鑿山取石、千磨萬擊，借方圓之形造書法重器的制硯人……

勞動，因書法而精彩；

書法，因勞動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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