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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利:村莊以外的村莊

丁利,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四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吉林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綠野》文學季刊主編。曾出版《報道總理的小城記者》等專著10餘部,散文專著《遠去的村莊》獲十一屆長白山文藝獎,《魯院日記》入圍第六屆魯迅文學獎。

村莊以外的村莊

對一個少年來說,自己居住的村莊,久了,未免太實際,太板結,甚至生厭,不像對村莊以外的村莊那般朦朧、詩意和神秘。鄰村來個頭戴狗皮帽子找尋丟馬的人,來個肩扛長條木凳鋦鍋鋸缸的人,來個雙目失明說書的人,來個銅鑼三響耍猴的人……都讓我們對外村想事非非、心馳神往!小時候,有那麼幾個鄰村,由於情親、友情的緣故,我一次又一次夢境一樣奔向那裡,並留下一生的記憶。

四平山:我和兒子的出生地

我居住、成長的村莊叫大段屯,在一條河的東岸,我的出生地不在這裡,在河西的五里外的四平山屯,那是我祖父母的故居。

小時候,我常往河西跑,那裡有我同歲的堂兄,一住就是十天八天的。待祖父捋著鬍鬚瞪我一眼說,回去吧,想了再來!我才戀戀不捨放下三哥的手,離開這個村子。

祖父、祖母、大伯都相繼在這裡病故,有時我感覺河西才是我的村莊,根系扎在這裡,河東那個就是個虛設,像水草的末梢,經不起太陽的考驗。

一九八六年十月二十日,我做了爸爸。

我和兒子都出生在河西這個叫四平山的村莊,準確點說我出生在這個村莊裡面,老宅的北炕上;兒子出生在這個村子的外面,一所學校的宿舍里。

父子倆的出生地,我曾默默的用腳步丈量過,也就五百米,從老宅的門口走到學校的門口,也就十一分鐘。這種好奇的心裡,讓我不止一次用腳步一次一次的去測量,一舉雙得,既量長度,又計時數。

從村莊走到學校,我常聽到男兒的哭聲,從學校那小小的值宿室里傳出來,還有妻懷抱孩子自言自語的疼愛聲。男兒的哭聲很清脆,一陣一陣的,在空曠的校園裡回蕩,樹上的小鳥蹦來蹦去,也不時發出啁啾的叫聲,這聲音和孩子的聲音常常混在一起,好像還互相較著勁兒,打破了校園的空曠和寂靜。

我坐在校園裡土坯搭建的講台上,檯面上還長著芧草,我順手撥下一棵青草的嫩芽,含在嘴角,一邊品嘗著清香,一邊聆聽孩子與鳥兒的伴唱。做父親了,真的,就在這所孤獨的校園裡,我實現了做父親的夢想。這哭聲讓我心裡流淌著幸福。

這種幸福的感覺是貧困所阻擋不住的。

那時剛剛工作,工資五十幾元錢,一個月供應不到十五公斤糧食,沒有家人的資助,是很難糊口的。

那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小值宿室,就是我的小家。孩子的胞衣就埋藏在教師出入的門檻之下。那年不知為什麼,我掉一顆前牙,也讓我埋在了師生出入的門檻下。如今學校以夷為平地,那個門的具體位置也難以找到了,或許過個百八十年的,我那埋掉的牙齒會讓後人發現,可他們能否猜出那是一個剛做父親的人的牙齒。胡思亂想這些有什麼用,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弄不好人家還認為是什麼野獸的牙齒呢!

孩子滿月了,我請老師們喝喜酒,頭天晚上我和愛人商量過,不能讓這幫有才的傢伙白吃酒,讓他們給孩子取個名,愛人說:「行,你的招兒高,給兒子取個有出息的名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果然,老師們就爭先恐後給兒子起名。大才子張才伴著「蛤蟆頭」的煙霧,一起就是一大串:丁校生(含義是在學校生的),丁洪學(藉助學校知識的洪流去發展),還有起名叫「丁普教」的(因為孩子出生正逢縣鄉到學校來檢查普及義務教育)……

一片叫好聲,酒盡人散,學校恢復了寧靜。第二天,父親來看他的孫子,送來全家人共同的意見:孩子該叫「丁紅喜」,雖說父親有文化,可這「紅喜」一錘定音,還是孩子奶奶定的,含義這是丁家第三代人,對家族來說是個喜事。第三天,孩子的外公、外婆又來了,聽了這些名字表示都不滿意。外婆說:「你們家生活這麼苦,沒房、沒地、沒錢,生個孩子不容易,我看就叫『難』吧!」

愛人一聽心領神會,說這個名起的相當準確,連連叫好!我只是笑,沒了主意!可信兒傳到河東孩子爺爺、奶奶那兒,奶奶大發雷霆:「什麼他媽『難難』的,這輩子『難』,下輩子還他媽的『難』!」怎麼辦?左右為難的我找來識字的父親商定,取個中間的意見,我說應該是男子漢的『男』,洪水的『洪』,讓孩子做一個有寬廣胸懷的男子漢。這麼一破解,家裡終於想通了。就這樣「丁洪男」這名字叫了出去,很快上了戶口簿。

孩子在這個值宿室里長到了三歲,在這裡他學會了走路,學會了叫「媽媽」、「爸爸」,學會了古詩十餘首,學會了到學生教室里聽課……

孩子的成長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那時愛人養了一群鵝,一天晚上,鵝群在玉米地里走失了,在村子裡找回來已很晚。那天,正趕上學校來了客人,點燈吃完飯就九點多鐘了。由於值宿室的火炕上有跳蚤,常用的辦法是粉筆沾著敵敵畏,塗在孩子鋪著的小棉被上。愛人由於不斷地忙活,加之不懂這方面的知識,在往粉筆上倒敵敵畏時,不慎灑在小被上幾滴。這下惹了禍,第二天一早孩子一個勁兒地哭,翻身一看,孩子腋下一排水靈靈的大泡。我和愛人急忙把男兒抱到新建衛生所,大夫一看就知道是敵敵畏中毒了,說要晚來一步,毒氣一擴散就沒治了。愛人嚇得直勁哭。

還有一次,我馱著男兒去他姥姥家,孩子小,腳探進車圈裡,一下把小腳跟咬掉一塊皮,鮮血直流,這是我嚴重失職造成的。還有一次,他姨家的譚二,來我家玩,一下把火牆上的手電筒碰落,掉在睡覺男兒的腦袋邊上,這要是砸上,也夠寶寶一喘的。還有一回,男兒光著腚用燒火棍捅灶坑玩火,突遇灶口「打槍」,這個「噴嚏」一下燒了男兒的「小雞雞」,疼得孩子一宿一宿地哭,愛人也心疼得直落淚,最後是他姥爺討弄的獾子油讓男兒平靜下來。有一天孩子跑得過猛,摔斷兩顆小小的前牙,這個「小豁牙子」說話直漏風,好幾年後一對新牙才生出來,才拱掉了老牙根……

孩子摔掉的那兩顆小牙,可惜沒有找到,如果找到我也會把它埋在學校的門檻下,和我掉的那顆牙埋在一塊,免得孤獨。

那時學校後院住著一對打更老人。男兒三歲時,天天起得特別早,然後繞到後院敲老人的門:「太姥啊,開門。」那對老夫妻對我們及男兒特別好,我們常常一起聽收音機,一起撿柴禾,一起吃飯。老人說:「有了這個小生命,咱們就不寂寞了!」

二十年後的二〇〇六年,男兒考上了南京一所大學,我們回家祭祖時,正好路過他的出生地河西四平山。村北的學校早扒掉了,夷為一片平地,那兩位看學校老人,也都先後作古了。

車一閃就過去了,我知道男兒對那裡沒有什麼印象,因為我們離開時他才三歲;就和我當年,出生不到一年,就搬走了。

我只能告訴他:「孩子,你和爸爸的出生地就在這裡,載著我們一家三口的小舟也是從這裡起航的!」

西艾里:一生走不出的村莊

一個人的一生能與多少村莊擦肩而過,能在多少村莊駐足、歇息、生養、成長的村莊又有幾個?

外公、外婆家居住的村莊,是我一生也走不出的村莊。高低錯落、排列無序的土房,稀稀拉拉的樹木點綴著房前屋後的空隙。

這個村莊叫西艾里,在我家東十里地。小時候,是母親常帶我們走的娘家路。我每次奔向這個村莊,熱血都是沸騰的。

我懷念這個村莊和村莊里逝去的親人。

遠遠看去,村莊很安靜,因為高低坡度較大,看上去層次分明,輪廓清晰,絕對是一幅靜美的鄉村水墨畫。

二〇〇五年,我大姨去世了,我從遠方日夜兼程趕回這個村莊奔喪。

大姨是我母親唯一的姐姐,大姨是我家的恩人。大姨和外婆的性格相似,有點倔脾氣,好生閑氣,從不多言碎語。我大姨先前的丈夫,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音訊皆無,撇下了孤兒寡母。後來改嫁才到這個村的張家。我大姨夫人耿直,熱心腸,可五十多歲就患了肝癌,拋下四兒兩女六個孩子,離開了人世。幾經風霜重擊的大姨,為了孩子把悲苦埋藏在心裡,怪不得寡言少語呢!一九九五年,母親離開了人世,大姨默默流著淚水,就說一句話:「我那要強的妹妹,命咋就那麼苦呢!」

走進了這個村莊,大姨就躺在屋外那紫檀色的棺材裡。我長跪在棺頭,一邊給大姨燒著紙錢,一邊默念:「大姨,這回我媽應該不寂寞了,整整十年了,你們老姐倆終於團聚了!」 我送大姨緩緩走出這個村莊。這個村莊的早晨清冷清冷的,我記得外公、外婆走的時候,這個村莊也是寒氣逼人。我的親人一個個走出這個村莊,可我對這個村莊依然充滿厚重的感情,心裡一直割捨不下它,它曾給過我那麼多溫暖、那麼多快樂,那麼多愛戀……

很小的時候,母親把我帶進了這個陌生的村莊。從此,這裡成了我的娛樂園,讓我自由自在的飛來飛去,真正地被親情和快樂包裹起來。曾在炕桌上,與木匠出身的外公對飲一壺老酒;曾在泥火盆里,與外婆共享一個滾熱的土豆;常吃外婆那最拿手的咸蔥葉燉土豆,也常吃大姨的苞米餷子大豆飯。走出這個村莊回到家,我對母親說:「你做的飯菜再好,也比不上姥姥和大姨做的,那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飯菜!」

這個村莊的人,讓我總想貼進這個村莊,像磁鐵一樣吸引著我不安的心。

我在那裡讀了兩年小學,就願意和表哥、表妹一起玩。全哥帶我爬上山後的桑樹上,一顆顆紅里透綠的桑粒從嘴甜到心;全哥捉跳鼠是個高手,他把小鐵鍬優美的向前拋出去,常是準確無誤地落在飛奔的跳鼠長長的後腿上,一下擊倒在地被我們生擒了。三哥換鎖子、雲龍老弟、環子表妹……都生長在這個村莊,都和我結下了深厚的友情。當年,母親看中了大姨家的環子,非讓環子給我當媳婦。環子長得大臉盤,大眼睛,很白凈,確實是村莊里漂亮的姑娘。大姨說什麼也不同意,嗔怪我媽放兩門親戚不做,非得做一門親戚,何苦呢?那時還沒想到近親結婚的害處,可能是媽開玩笑吧?或許是大姨沒相中他大外甥的模樣吧!長大了,環子表妹還惦念著大哥的婚事,曾在這個村莊給我物色過好幾個姑娘呢!雖說沒成,但環子妹妹這份心意大哥還是心領神會的。

村莊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其實這是個很貧窮落後的村莊。

村人走的走,出嫁的出嫁,可村莊依然如故,村頭那幾棵老柳樹已砍掉了,一排排白楊不知什麼時候齊唰唰長了起來。村後的那些桑樹也不見了,一粼粼沙坨子,在風中變幻著造型,外公、外婆的墳常常淹沒在沙浪中……

再次走進這個村莊,我要去探望我的舅舅和舅母。他們住的還是外公的老宅,就在村中間那個漫坡上,東邊是一條凹下去的老道,老道東南角就是我大姨家,我蒙上眼睛都能摸上大姨家房西的籬笆門。

現在住在這裡的長輩,只有我的老舅了,已七十高齡,身體一直不太好,都沒我大舅身子板硬實。我大舅,他在很早就已經搬出了這個村莊。

走進村莊,推開老舅的家門,老舅沒在家,熱情的舅母告訴我老舅放羊去了。我握緊舅母的手說:「那我就不走了,我要和老舅在一鋪炕上睡上一夜。」

這個村莊一定會把我拉進一個遙遠的夢鄉!

張木斯:傳來除夕爆竹聲

與這個小屯的情結,源於我的父親。

其實在我心裡,早已把這個可親可愛的村莊納入了我的故鄉的視野。

這個叫張木斯的無名小屯,它就在我家鄉村子的北部,最遠不過五里路,家鄉在南崗上,那個小屯就在北崗上。彼此的輪廓都看得清清楚楚,村里長著幾棵大樹,牛羊的出出入入,都一目了然。清晨,早起的人,能聽到那個小屯牛羊的叫聲和放牧人的吆喝聲……除夕之夜,張木斯小屯燃放鞭炮的時間,總是晚於我們屯大半個點,也就是在我們屯接財神的鞭炮聲漸漸平靜時,才傳來張木斯小屯那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爆竹聲……

那時,我常想這兩屯是血脈相連的。兩屯中間有條不深不淺的河流,夏季水草茂盛,飛鳥長鳴。在那白亮亮的河水和綠油油的蒿草中,偶有農人騎馬,水花四濺的從南岸跑到北岸去;或三兩個半大孩子擺著小漁船,撒著魚網,從北劃向南來。河水乾涸時,就有條彎曲的土道把兩個村子緊緊相連。

真正認識張木斯這個小屯,是我十幾歲時。那時,父母常趕著車,帶我們到張木斯屯北側的草場打拾柴禾。有幾回中午沒帶飯,父親帶我們到張木斯他朋友家吃飯。那個人叫王福,我們叫他王叔。他長著一雙大眼睛,臉膛黑黑的,是當時的小隊會計,原與爸爸是同行。他全家人待我們非常熱情,記得在他家吃過兩次飯,主食都是白麵餅,那年代只有過年才能吃到細糧,我每次都吃好幾張,王嬸那餅烙的實在是太可口了,薄薄的層、黃黃的油、香香的味,現在想起來依然是那麼美味無窮。

在這個小屯父親還有一位至交,名叫張洪林,我們叫張叔。這個人長得很單薄,說話快但並不流利,我們也在他家吃過飯,但不是白麵餅。記得有一次,刮很大的風,張叔騎自行車來我家做客,母親總和他開玩笑,說他是家雀骨頭,可別讓大風刮跑了。那天他在我家吃中午飯,我抓住這個機會,推出他放在房山的自行車,在院外村邊開始練騎車。在幾個夥伴的幫助下,摔了無數次跟頭的我,借風力和人力終於學會了騎自行車,可我把車腳鐙子給摔掉了一個,怕大人罵,也沒敢聲張。張叔喝完酒,醉熏熏地推起自行車走出院子。在北道,我發現他一上車一下蹬空了,腳鐙子啪地掉在地上,他也跟著栽倒下去。張叔爬起來撿起腳鐙子,拍打幾下身上的塵土,推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幾個小夥伴躲在牆頭後面,捂著嘴笑個不停。

那時,我父親大隊會計一職已被拿下,不管從事業上還是家庭生活上,都是人生的最低谷。別說朋友,就連直近親屬也都無影無蹤了。常來我家做客的人就是張木斯屯的王叔和張叔。每次來,他們都嘮得很投機,很親熱,天不黑他們是不會回家的。有時喝多了,乾脆就推著自行車或步行。人遇難時,有朋友來與你推心置腹地交流,該是一大幸福。父親閑著的時候,也常去張木斯屯,會會莫逆之交的王叔和張叔。

後來,我長大了,上學、進城工作。但每次回到家鄉,我都向父親打聽兩位叔叔的情況。但噩耗先後傳來,二十年前體弱多病的張叔病故了;十年年前,身體健壯的王叔也因患腦溢血走完自己的人生。

每每回家過年時,除夕之夜,我還是情不自禁地站在屋外聆聽張木斯屯傳來的鞭炮聲。果真還是如此,還是遲半個時辰,那不絕於耳的爆竹聲才開鍋一樣響起,久久地響起。每一個節奏、每一個炸響、每一串長鳴,對我來說都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親切,那樣的快慰!

此時此景,那村莊和兩位叔叔的模樣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三十年後,當了記者的我,有幸來到張木斯屯採訪一位考入哈工大的大學生,是我主動來的,因為這個小屯對我有恩。我用攝像機,拍攝了這個古老的小屯,拍攝了這個培養出兩個大學生的清貧之家,並主動聯繫社會各界向這個貧困之家伸出溫暖的手,獻上真摯的愛。

那個小屯走進了電視熒屏,我心血澎湃,又想起了王叔家那可口的白麵餅……

那年春天,我聽說王叔的孫女結婚,我不請自到去這個小屯喝喜酒。見到城裡的記者,這個小屯乃至王叔的兒子都有些吃驚,我握緊王叔兒子的手說:「當年,你爸和我爸是知心朋友!」他點著頭,依然驚喜得有些不解。好酒好菜一道道往上端,天雖冷,可我喝得渾身發熱。開席之前,我還把一杯酒撒在地上,默默地祭奠已故去的王叔和張叔,還有這個有恩於我的村莊。

村莊還是那個村莊,草原還是那片草原。雖說時光過去了四十個春秋,可兩位叔叔的音容笑貌依然縈繞在眼前。特別是王叔家的白麵餅,還有張叔的自行車。

每年回家過年,在除夕之夜,我都虔誠地等待、聆聽來自那個小屯的爆竹聲……

編輯 | 朱顚雲

摘自《高原》2017年第6期

?貴州省畢節市文聯

《高原》文學雙月刊

?微信號:Gywx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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