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趙澤偉：暴力是怎樣循環再生的？

導讀：真實的人類生活，往往內涵著一種命運般的邏輯，讓很多事情的發展，並非是線性地一往無前，而是閉成一個環。若順瓜摸藤，最後總能摸到最開始埋下種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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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7日下午18點05分，中國陝西省米脂縣，第三中學的校門，放學的學生正陸陸續續走出來。

孩子們虛了眼睛，伸手遮擋著還很辣人的下午陽光。卻沒注意到，一道野獸般的目光，投射而來，甚至比眾人頭頂的太陽還要辣。

在接下來的10分鐘內，這個身穿黑衣的少年，用手中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向學生們的身體要害扎去，手起刀落，毫不猶豫。有的人在跑，他追上去，抓住，對著頭、脖子、校服下心臟的位置，就是一刀。男生跑得快，遇害的相對少些；女孩子們慌不擇路，要麼往就近的小賣部里躲，要麼，就為其所害。

事件的最後（截止到今天），9人死亡（7位女生2位男生），19人受傷。

據過程中跑出來制服殺人者趙澤偉的老師高義回憶，他說，「趙澤偉本人沒什麼氣力，很瘦弱」。他哭了，「不懂為什麼這麼瘦弱的人，能殺死、傷害這麼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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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趙澤偉很瘦弱。

許多年前，也正是因為這份瘦弱，他被同為第三中學的同學欺負，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校園霸凌」。但是，雖然不痛快，他卻只是把這份記恨埋在內心深處，等到十幾年後，一個尋常的下午，再來施展其復仇：

另外，其父母還向警方出示了其「患有抑鬱症」的相關證明。報道還稱，他本人已經宅在家裡，不工作、少社交，長達五年時間，以至於本村的人，都有許多不認識他的。

可恨之人，真的往往必有「可憐」之處。

當然，這不是對於犯罪者的可憐，而是對具有反社會人格的，一個人類的「可憐」。

同時，這種「可憐」也折射出我們這個社會最本質的一些東西：

一個正常人，對著和自己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弱者，一般很難下得去手，作出性命的傷害；但是，中國這麼大，這麼多人，又很難保證極端、不一般案例不會出現。

而這種案例出現的邏輯是怎樣的呢？必然是「天地人合」——一個心智本來就不正常的人，在一個足夠充分的環境里，被激發出來，成為了那個具體的殺手——趙澤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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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足夠充分的環境」，指的是什麼？

是數據：

農村寄宿制學校的霸凌水平高達31.5%；（《農村寄宿制學校中的校園霸凌研究》，北師大學報17年第5期）

據2015年統計……52.27%的受訪者遭受霸凌至今已有5—10年的時間；18.18%的受訪者是在10—15年前就開始遭受霸凌……（《關於校園霸凌現象的思考》，《法制與社會》2017·2（上））

是新聞：

安徽懷遠縣火星小學13歲副班長，坐擁檢查作業的權力，向另外6個孩子要錢，不服從者被逼吃糞喝尿；

浙江7名少女霸凌一15歲少女，對其扇耳光、水淋、逼迫脫衣服，並拍攝視頻上傳網路；

重慶某初中生蘭蘭，被5名舍友「教育」，打成10級傷殘；

……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那些在暗處蔓延、沒說出口的惡，又有幾人知曉？

而對於殺人者趙澤偉，十幾年前同學的「欺負」，又是怎樣的曲折？為什麼他作為一個28歲的人，卻常年宅在家裡不工作也不與人打交道？和他的「抑鬱症」有關嗎？為什麼十幾年後，那種仇恨之火，不僅沒有熄滅，甚至還越燒越烈，最終釀成如此血腥慘劇？

沒人知道答案——我們只能看到結果：一個簡單清晰的閉環——暴力，怨恨，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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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暴力的「循環生產」，並不是簡單的復仇。

簡單的復仇指的是，你打我一拳，我回頭收拾的，是你這個打人者，我要還給打我的人一拳。

校園暴力的「復仇」，是強壯者霸凌弱者之後，弱者變強了，卻不敢「還回去」，而是找到更弱小的、無關的人，展開報復。

這意味著，這種暴力循環，長遠來看，很可能會繼續向下生產「新的暴力」，讓悲劇無窮無盡。

趙澤偉選擇把匕首捅向手無寸鐵、力量弱小的初中生，便是如此。

另外的更多的受害者，雖然也沒有「報復回去」，卻要在大半生甚至一生的時間裡，持續性地傷害自己。

怎麼辦呢？

找尋心理醫生乃是事後之事，雖然有必要，但是不如即時介入暴力的傳播過程，在暴力施展過程中制止；但是霸凌可能發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很難監控，不如從源頭——施暴者抓起吧，搞教育、批評、制裁。

不得不說，在國家三令五申關注校園霸凌的背景下，很多學校確實這麼做了，可惜，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甚至還起到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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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因為校園霸凌的「暴力循環」，本質上是「強者為大」的簡單思維在人心裡起指導作用——很多教育者在制裁施暴者的時候，也沒跳出這種思維、這個循環。

低級的，就像我當年的教導主任，因為初三的一個混小子打了初一的，他一句話不說，衝過去用更狠的手段、更強的力量，把這個混小子打了一頓。

後來呢？這混小子不僅沒改，還惡狠狠地放出狠話：等到畢業了，就要把這個老師也給揍一頓。

稍微「高級」點的，就是找到家長，或者把施暴者拉到辦公室、校會上，當著所有學生的面，好好地展示、辱罵、羞辱一番：

「你看你那個樣子，註定就是不成器的料。」

「你兒子這輩子我看也沒啥希望了，趁早退學吧。」

「我們老師都是良苦用心，你們家長真的是不負責任，回頭自己好好教育下吧。」

「大家看看，這個樣子，就是我們學校的敗類，這個社會的垃圾」

回到家裡，老爸再讓跪下，（按照老師的想法），脫了鞋、抑或拿起皮帶好好「教育」一頓。

施暴者哭了，帶著一身的傷躺在地上，感嘆自己的弱小、不夠強。

——在電影、小說里，這被美化成了「青春」。

而在現實里，這是什麼？

這是暴力的接力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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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本次事件的死難者默哀

希望類似事件不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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