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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古琴和音樂夢一同殞身火海,他用五十年的時間找回丟失的琴音

| 東家按 |

古琴真得挺古遠的。

這一款來自3000多年前的古老的東方樂器,演奏難度大,欣賞門檻高,一直有些曲高和寡。

蔡唯男,就是一名古琴斫琴師。

他愛上古琴,最初受了父親的影響。在古樂凋零的年代,父親會趁農閑時候,拿出珍愛的古琴,彈上一曲《流水》。後來,一場大火把父親的古琴和音樂夢一起燒掉了。

那年他二十歲,他決心北上,學習音樂和古琴製作,尋找回父親丟失的琴音。

認識古琴製造大師蔡唯男老師之前,我以為五線譜是音樂的刻度尺,無論是怎樣的旋律,依照樂譜都可以像牛奶蜜一樣流淌到人間。然而接觸了制琴大師蔡唯男老師之後,我才明白,這不過是習慣了用公式計算一切的現代人膚淺的傲慢。

五線譜可以標記彈奏的方法,卻無法追問每一把古琴獨有的音色,而這才是這件古老樂器獨有的魅力。

蔡唯男老師制琴作品

1.

在百年老宅里撿木料

《琴史》中說:「琴有四美:一曰良質,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一把琴的音色或清亮,或渾厚,或古樸,或蒼勁,其中的妙處和選材有著直接的關係,正所謂材中自有五音。

在仙游的鄉下,沒幾個人不認識蔡唯男老師。這些年他為了尋找千金良材,踏遍青山。上等琴材往往選數百年老宅的房梁木,或是古墓中的棺材木,老木經過了時間的檢驗,不易變形、開裂,音色穩定。杉木是蔡唯男老師的偏愛,紋理直,易加工,只可惜生長周期緩慢,往往百年才能成材。

好在仙游杉木產量頗為豐富,加上最近幾年,人們生活富裕,越來越多的人翻修房屋,廢棄不用的老舊房梁木也越來越多,因而一聽說有老屋動遷,蔡唯男總是早早趕到現場撿寶,生怕別人浪費了一塊好木料。

蔡唯男老師製作琴胎

2.

當木材遇到烈火

從被匠人選定成為琴材的那一刻起,一塊木頭便開始了新的生命旅程。儘管木材經歷過百年光陰的沖刷,但在蔡唯男老師這裡,古琴的生命從烈火中開始

火斫是蔡氏制琴的核心,這是得老師衛仲樂的真傳。

相傳,東漢音樂家蔡邕逃亡吳地時,偶然碰到一個人用梧桐木燒火做飯,他從火燒木材的聲響中判斷出這是塊好木材,討來做琴,因為木頭尾部燒焦,所以被稱作焦尾琴。衛仲樂考證歷史材料之後推斷,焦尾琴的傳說其實揭秘了一種獨特的斫琴方法——火斫,進而在制琴過程中應用。

火斫碳化

一般匠人斫琴往往是知道尺寸之後,用斧頭砍出粗略大小的琴面,用鉛筆在面板上畫出中央基準線,而後根據基準線沿兩邊等距畫出琴體形狀,以刨刀刨面板,以大鑽、小刨斧加工掏膛,而蔡唯男則用火斫燒槽腹,一邊燒,一邊用刨子刨去毛刺。火斫使木材一定程度碳化,去除了雜質之後,木材的音質更為悅耳。

聽上去這個過程並不難,然而掌握火候卻是需要用一輩子去鑽研的技術,一次火燒並不能完全去除毛刺,要想得到一塊穩定的琴胎,需要的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稍稍心急,稍稍焦慮,都可能讓火焰吞噬掉優質的琴材。

蔡唯男老師制琴作品

3.

等待,賦予古琴生命力

火斫之後,蔡唯男並不急著讓一把琴材書寫自己的生命,他將已經成型的琴板放在一旁,晾上一兩天,這樣的等待正是制琴的精髓,周圍環境的相對變化,也許會讓沉默的木材發生意想不到的改變。

等到木性穩定之後,蔡唯男就開始合成面板、底板。

蔡唯男老師在合琴

《琴經》上說:「凡合縫,用上等生漆,入黃明膠水調和,挑起如絲,細骨灰拌勻,如餳絲後,塗於縫,用繩縛定,以木楔楔緊。縫上漆出,隨手颳去。」古人認為大漆壽命長久,可歷經百年風霜,因而合琴優先選擇大漆,然而大漆脆性,如果木性改變,也會出現裂口。

因而蔡唯男也常用牛皮膠、魚鰾膠、豬鰾膠進行合琴,用繩或者鐵絲捆綁好面板和底板之後,等膠干透,而後用砂紙磨掉溢出的膠。

擦 漆

鑲嵌岳山、承露、焦尾、龍齦等硬木配件之後,就到了非常重要的上漆階段,上漆不是一蹴而就的,這個過程往往要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為了保護琴胎,蔡唯男會在披麻前先上一層漆,隔絕空氣。

上漆的時間也很講究,濕潤的梅雨天是琴匠們最喜歡的日子,因為這樣的天氣里漆最容易干,而在乾燥的日子裡,蔡唯男則將自己的琴胎放在浴室中。

蔡唯男老師制琴

各式各樣的古琴擺靠在一起,一同等待著成熟的日子,這樣的情景是老人獨有的生活風景。每天早晨,他都像等待收穫的農民一樣,去浴室里觀察這些琴胎的上漆情況,檢查著他們的音色

4.

枯燥的重複

第一遍漆干透,蔡唯男用砂紙打磨乾淨,而後開始給琴胎披麻,所謂披麻就是將浸泡了稀釋漆的麻布均勻裹在琴胎上,慢慢陰乾,這個步驟可以預防古琴年久開裂,同時也能過濾掉不和諧的音波。

披 麻

披麻結束後,開始掛灰。灰胎的厚度對於琴匠們來說是個挑戰,既不能露出木頭的本色,又不能超過三到五毫米疊加的厚度,蔡唯男沿用古法用鹿角霜調製灰胎,先上一道粗灰,放置數天等到干透後,用粗砂紙磨平,而後再上中灰,干透磨平後,再上細灰,用細砂紙磨平。

如此三遍流程下來,直到琴胎表面平整沒有沙音,蔡唯男才正式開始上面漆,面完整地上完需要十幾道工序,等待大漆陰乾是這個過程中的常態。

上弦

一把古琴,從琴胎到上弦,蔡唯男通常需要花費兩個月以上的時間。這個時間讓我稍稍感到驚訝,因為外界常常有琴師鼓吹自己用上幾年時間制琴,對於我的疑惑,蔡唯男老師也並不覺得幼稚,他的回答樸實而溫和:「這樣的琴師一般是興趣而作,和我這樣的手藝人是不一樣的。」

5.

葬身火海的音樂夢

如今,蔡唯男老師的斫琴技術已經被評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然而這背後五十多年風風雨雨中的守望、堅持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他和古琴結緣,正是在現代中國最黑暗的日子裡。當紅衛兵如潮水般湧上街頭,他和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的父親回到了仙游老家,當起了朴樸實實的農民,白天上工,晚上幫人修理樂器。農閑之餘,父親會拿出自己珍愛的古琴,撫上一曲《流水》,並不懂得音樂的蔡唯男,成為了父親亂世中唯一的知音

然而隨著一把烈火,父親的音樂夢和那把古琴一同殞身火海。二十歲的蔡唯男獨自登上開往上海的火車,他找到父親的老師衛仲樂教授,跟隨他學習音樂和古琴製作,此後的五十年,他一直在為父親尋找丟失的琴音。

蔡唯男老師的制琴日常

即便古琴曲高和寡,無人問津,他也從未放棄對古老工藝的探索追尋,一遍遍重複著當年衛仲樂老師傳授給自己的技藝,木材的紋理、溫度、脾氣在他的手中漸漸熟稔,千金良材被他悄悄珍藏在了樂器廠中。制琴是他一個人的樂趣,他並未在等待,然而時間再一次帶來了變革。

2008年,北京奧運會。已經到了退休年紀的蔡唯男在觀看了現場直播後,感覺到了文化氛圍的改變,他相信傳承了三千年的古琴將重回人們的記憶。興奮了好幾天的他,決定重組自己的鐘聲樂器廠,專門製作古琴。

蔡唯男老師製作收藏級百衲琴

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裡已經有了學習古琴的氛圍,我現在也有了五個徒弟。我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好琴,讓更多的人聽到古琴的聲音。」這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談到未來,依然篤定而執著。

撰文丨金羲和

編輯 | 蟲蟲君

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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