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沒得到，中年偷個情

情感 05-01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

二十年前，在這樣的歌聲里，即將從師範大學畢業的尹建平有三件事要辦：一，決定是留在城裡一個一般學校教書，還是去郊區的一所重點中學教書？二，問一問英語系的王靚穎同學到底是咋想的？能不能和她把關係定下來。三，到醫院把自己的包皮割了。

三件事中，只有第三件事完全在自我的掌控之中，其他兩件都需要跟人商量。尹建平擇了一個良辰吉日，一個人悄悄地去了醫院。他對自己的包皮很難為情，藏污納垢，有礙觀瞻。到了醫院也有抬不起頭的感覺，術前檢查準備是個三十左右的美麗女護士。女護士經驗豐富，早就見怪不怪了：

「把褲子脫了，不用全脫，脫到膝蓋處。」

尹建平扭扭捏捏只把外面的褲子脫了，內褲剩著。

「脫光。」

女護士的話不容置疑。尹建平磨蹭一下，最後下了決心似的把內褲褪了下去。磨蹭是有原因的：尹建平那東西像關在籠子的鳥，籠子打開恨不得立刻展翅高飛。尹建平的臉是燙的。女護士蠻有經驗，面無表情地捏住了尹建平，突然一發力，尹建平疼痛難忍，立馬軟了。接下來備皮麻藥就順利了。手術的時候，主任來了，帶著一群實習生，有男有女。主任在一旁指導，上手的醫生是個實習生，有些緊張，傷口開得有些大，縫針的時候多贈送了幾針。正常三十分鐘，尹建平五十分鐘才下的手術台。

做完了手術，尹建平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像是一個騎兵連的小戰士，無論幹什麼總是叉著大腿，下邊腫了好長時間。

那段時間他約會王靚穎同學的頻次也只能減少了。

英語系的王靚穎同學雖不是什麼班花、系花，但相貌位列二級甲等一點問題沒有。尹建平能夠跟她談戀愛，絕對是高攀。起初在圖書館裡尹建平給王靚穎寫情書，那會兒還流行這個。王靚穎回了一封信，是用英文。尹建平英語大一就過了四級，主要高中打下的底子，後來沒學。書到用時方恨少，翻半天詞典，好像是不太同意的意思。雖然如此，尹建平並不死心，另外還怕有些關鍵單詞有多義和岐義，有些人，有些事情，一錯過就是一輩子。於是又寫了一封表達愛慕的情書，最後表示由於自己才疏學淺，懇請王靚穎以後用中文跟他書信往來。王靚穎自然不乏追求者，但是讓她用中英雙語來回書的是畢竟獨一份。可能是被尹建平的這份坦率逗樂了，她反而帶著好奇心跟他吃了兩次飯，就是這兩餐飯，王靚穎發現尹建平也算是落拓實誠有點可愛，可以交往交往。尹建平慢慢的也略懂些浪漫，周末天氣好的時候，約著王靚穎到香山看紅葉，到北海划船，到潭柘寺燒香。那時候談戀愛很純潔，尺度都不大，沒人的時候拉拉手，都夠臉紅半天的。確實，那時候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個大學也上不了一回床。大學旁邊都不一定有快捷酒店，就算有也不會有鐘點房，住宿的都是外地出差的正經客人。

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想到轉眼就各奔東西，熱戀中的人們也顯得意亂情迷。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空氣里都是情侶的味道。一個下午，王靚穎和尹建平相偎在女方空無一人的宿舍，王靚穎穿著碎花長裙，和他吻著吻著動了情，光涼涼的大腿顫慄地期待外敵來犯，半是透明的內褲簡直就是欲蓋彌彰。尹建平幾回回夢裡期盼的場景，千呼萬喚呼喚你，如今竟在眼前，內心狂跳不止，下體迅速充血。

「啊！」

尹建平一聲慘叫。割包皮的傷口尚未癒合，內部突然充血，外面傷口迸裂，鮮血浸漫成河，疼痛難忍。他趕緊跳著腳逃離現場。

二十年前，王靚穎並不知道尹建平去割包皮的事，這樣關鍵的時刻，不明所以的逃離，就是對她極大的侮辱。好比打開包裝，又要退貨，退的不是一般的化妝品，是一個少女珍藏二十年的春天。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理尹建平。

尹建平當然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幾回回夢裡嚮往的地方，若不是包皮舊傷傷口崩血，怎捨得逃離。只顧得自己羞愧難當，當時沒有脫下褲子給王靚穎驗證，消除誤會。

尹建平事後找王靚穎解釋，王靚穎雖然知道了原因，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和難堪卻沒得到緩解，正逢畢業別離的時節，每個人都忙得恍恍惚惚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二十年後，尹建平再也無須擔心他的包皮出血的某一天，意外地遇到了王靚穎。倆人偶然遇到是在教育行業峰會上。尹建平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發現了昔日熟悉依然俊俏的容顏。世上漂亮的女人那麼多，男人還是容易中初戀的毒。兩人驚?地叫著彼此的名字：

「王靚穎，怎麼是你？」

「尹建平，怎麼是你？」

恍若隔世，又恍如昨天。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無限唏噓感慨。大學戀愛時的種種溫情，包括那樁不好在大庭廣眾下提及的往事再一次發酵。年輕時不懂愛情，現在必須得釀一回二十年的陳釀。

二十年，尹建平畢業先是教書，後來換了五六份工作，現在在一家報社的教育周刊當主編。比起二十年前，王靚穎覺得尹建平銳氣不減當年，成熟溫潤，是一鍋熬到火候的好湯，不膩不泄。

二十年，王靚穎一直在教英語，只不過先是在學校里教，現在是一家線上教育平台的大咖教師，年收入也有了小几十萬，著實不易。比起二十年前，尹建平覺得王靚穎依然屹立於二級甲等美女之列，只因略顯憔悴，反而更加惹人憐愛。上天眷顧，今生還能再相遇，豈能再次錯過。

尹建平年輕時吃了臉皮薄的虧，混了這麼多年，當了幾年記者，臉皮已經厚到耽誤不了什麼事了。喝咖啡時，尹建平對王靚穎比二十年前更加深情款款，更加騷情無比：

「靚穎，二十年了，我無時不刻在想你，時間越久，思念越深。二十年了，回回夢到我們在一起，醒來，深憾此生。二十年了，我的保溫杯里泡滿了枸杞，你卻依然芬芳吐蕊。」

話雖然有些假，假裡面有真情，有渴望。王靚穎聽了頗為受用，心情不錯：

「去你的，尹建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難不成是割包皮割的。」

「哈哈哈哈......」

二十年前如此難堪的事，現在都可以拿來開玩笑，時間還有什麼不能改變的。

二十年之後?，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開玩笑。朋友最後必須墮落成情人，不然枉為人在世。尹建平仗著二十年前打下底子，說話不留活路：

「今日我們不把二十年前舊帳了了，我回家肯定睡不著覺，睡不著覺，我就吞一瓶安眠藥，睡死算了，不然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王靚穎是王大善人。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

待上得床來，尹建平發現王靚穎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緊緻。忙完一問才知道，王靚穎的老公中風三年多了，能走路，但有半邊身子僵著。唉，誰成想一個這麼漂亮女強人的背後竟有如此不幸。尹建平一下子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休息了一會兒，攢足了自己平生的力氣，又撫慰了王靚穎一回。這回，王靚穎閉上了眼睛，四肢百骸鬆軟下來，彷彿和尹建平一起回到當年北海公園的小木船里，搖曳飄蕩，任性而自由。

王靚穎回到家比平時晚了兩個鐘頭。王靚穎的老公中風前曾是商業局的副局長，趙副局長本來就比王靚穎大了五歲，腦出血後，又患了三年多的腦中風，很快變成了小老頭了。從出入有專車的領導一下子變成一個出門靠著保姆推輪椅的患者，其間的落差又讓趙副局長患上了抑鬱症。雖然身患數種病症，但對王靚穎的回家時間卻越來越敏感。雖然敏感，但那麼多年當領導的底子在，表現出來又是舉重若輕的大度：

「小王老師，下回回家晚了提前打個電話回來，我讓保姆晚些開飯。工作一天辛苦了，吃口熱飯才好。」

王靚穎對趙副局長這套表面關心，實則警示的伎倆甚是反感。今天終於做出了趙副局長所防範的事端，王靚穎心裡竟暗生了報復的快感：

「謝謝領導關心，我今天餓了，我讓保姆再重新炒個菜。您老人家先去旁邊康復訓練吧，不必陪我。」

「我康復一下午了，陪著你說一會兒話。」

這中風為什麼不把語言中樞神經中上呢。話怎麼那麼多。講話成癮是病，得治，尤其是不在領導崗位的老同志。

做記者除了跑些發布會拿些紅包外，還有一個好處，有的時候可以公私兼顧。尹建平決定給王靚穎寫一篇專題報道，兩個人以採訪名義約會就更加頻繁起來。當然了，除了採訪，還聊別的，回憶去香山看紅葉，回憶去潭柘寺燒香當時許的是什麼願？是考試不掛科？還是保佑我們在一起呢？反正當時是怎麼想的，其實都忘了，重要的是兩個人共同回憶的那種氛圍。

每次相逢，都是久別重逢。每次相逢，到最後都難免上床。王靚穎一直抗拒掙扎，但又不堅決，她還有擔心，說：

「我們這樣好嗎？老傢伙雖然半身不遂了，但還是很賊，到最後難免被發現。」

尹建平對這件事卻有不同的看法：

「都半身不遂了，知道就當不知道，才能算他多年的領導沒白當。再者說了，偷情一回和一百回沒差別。」

「去你的，我這一輩子的清白毀於你這個包皮之手。」

「和初戀不算毀，這叫圓夢。」

王靚穎每次晚回家，趙副局長都拖著僵硬的殘軀意志堅定地等著王靚穎。但王靚穎也不是每次晚回家都是跟尹建平去約會，也有加班，或清清白白地跟其他朋友聚餐的情況。趙副局長卻不管王靚穎因為什麼原因回家晚，一律死等，這令王靚穎有時十分內疚，有時十分惱火，有時分不清是惱火，還是內疚，就怒懟：

「老趙同志，跟你說過一百遍了，不用等我，不用等我，你等我又有什麼用呢？你自己的身體你心裡沒數嗎？

每怒懟一次，老趙的情緒就低落下去，就會有十天半個月痴痴獃獃的。這樣的日子王靚穎也並不好受，於是除了又開始努力按點回家外，同時變著法兒討好老趙，哄著老趙，直到他高興起來，再有精神等回家晚的王靚穎，周而復始。

尹建平幫王靚穎幫得很賣力，她的大幅報道刊發了。當天下午，王靚穎的電話被過去的同事、多年不見的朋友打到發燙。還有很多諮詢孩子學英語的家長也輾轉找到她報名，課程一下子排到了半年後。王靚穎第一次感覺到了媒體巨大威力。

那天由於忙著接電話、發展業務，處理熟人的客套，王靚穎比平時回家晚了兩個小時。趙副局長沒說回家晚的事，說報道的事：

「這個叫尹建平的記者不得了，連你上大學用中英文雙語拒絕追求者的事情都給挖掘出來了，採訪真細緻。還把你上大學時的照片給發出來了，真能淘換，這照片，我都沒見過。記者做到這份上，也沒誰了。」

趙副局長對尹建平的這通猛誇，讓王靚穎心虛，不知道這老狐狸是真心還是假意。按說，趙副局長已經在家三年了，不至於有那麼神通廣大。但終歸心虛，於是馬上找補了兩句：

「這些個記者東拉西扯，真沒想到把隨便聊天的內容都寫進稿子里，真受不了。」

「是啊，記者可不就是無風三尺浪。不過，這個報道無論是對你個人還是對你們公司都很有幫助，該好好感謝。有可能的話，應該保持長期友好往來，要學會和媒體打交道。我讓我過去的秘書查了查尹建平，他好像是你的校友，同一屆的，這就更容易利用好關係了。」

趙副局長做完了指示，彷彿情緒有些低落，又說：

「小王老師，我累了，以後不陪你了。」

說完，艱難地要從餐桌前的椅子站起來。王靚穎心有不忍，趕快上前攙扶。趙副局長是真累了，從餐廳到卧室的幾步路，身體特別沉重，那隻尚能活動的手緊緊抓住了王靚穎，生怕她跑掉似的。王靚穎心中滿是愧疚，想跟趙副局長說點什麼，一時間卻發現無從說起。扶趙副局長上床前，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趙副局長。趙副局長想抬起那隻僵了的手，也想雙手抱住王靚穎，幾次努力，卻始終沒法做到。

第二天，尹建平打電話給王靚穎，問報道的反饋並順便約王靚穎見面。王靚穎說：

「好，我也正好有事想見你。」

以前尹建平約王靚穎，王靚穎總是欲迎還拒、欲拒還迎地掙扎一番，沒想到這次這麼痛快。為了這個痛快，尹建平去了趟藥店，買了兩粒偉哥備上。

王靚穎跟尹建平約好了吃飯，跟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趙副局長晚上不回家吃飯了。趙副局長雖然腿腳不便，但接電話一向踴躍，一般不讓保姆接，主要是在家裡呆著太過寂寞。不過，這次是保姆接電話，說趙副局長還在睡午覺呢。幾點鐘了，還在睡午覺？王靚穎雖覺得有些反常，但事一忙也沒太在意。

晚飯間，尹建平問王靚穎對報道有什麼評價。王靚穎嘆息了一下，說：

「唉，你把只有咱倆知道的秘密寫在了報紙上，至少我們家的趙副局長看出了一些端倪。我們的事還是就此打住吧。出了事，大家都不好。」

彷彿是隨意說起，實際這是王靚穎想了一整天的決定。尹建平原本以為王靚穎對他寫的報道會十分滿意和感動呢，沒成想會惹出事端，他不甘心地追問：

「你覺得會出事嗎？」

「說不好，但老趙看了你給我寫的報道後，表現反常，他還說讓他過去的秘書查了查你。」

「我靠，沒想到中了風的副局長也是局長，真行，還查我。既然如此，我們最後一回吧。剛才我看快吃完飯了，我把偉哥先吃了。」

「你保證是最後一回？」

「最後一回。」

澡都洗好了，尹建平感覺偉哥的藥效已啟動。這時候王靚穎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話是他們保姆打過來的：

「王老師，趕快回來，趙副局長可能是吃了一瓶安眠藥，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沒醒。」

王靚穎放下電話，立馬穿衣服。把尹建平的也扔了過去：

「快，穿衣服。」

「說好的最後一回呢？」

「沒有最後一回了，趕快跟我去救人，把人救活了，我們還能將功補過。」

救人要緊，顧不得避嫌。尹建平和王靚穎火速開車回家。上樓一看，枕頭旁邊安眠藥瓶空了，王靚穎記得這瓶安眠藥，剛打開沒兩天。趙副局長在家病了三年，體重減了不少，剩下不到一百一十斤，睡得跟死了一般，保姆已經叫半天沒反應。一著急，尹建平一個人把他抱下樓來，王靚穎慌裡慌張跟在後面。趕到最近的醫院，送急診搶救。洗胃輸液交費一通忙乎。

第二天早上，趙副局長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了王靚穎，臉上還有淚痕。看到了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在床邊打嗑睡，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想說話還一時說不出來。王靚穎發覺他醒了，眼裡充滿驚喜：

「啊，老趙你醒了，你嚇死我了，怎麼干傻事呢。」

說話間，王靚穎眼淚又流了下來。老趙看到了王靚穎的眼淚，心裡既欣慰又難過，拿眼睛瞅一下尹建平。王靚穎連忙介紹：

「這是報社記者尹建平，本來是按照您的指示感謝人家，請人家吃飯，結果又給人家添麻煩，你說怎麼辦？」

老趙趕忙使勁地搖了搖頭，也流了很多眼淚。

尹建平對老趙不熟悉，不知道老趙使勁搖頭的意思，是表示自己不再吃安眠藥了，還是不讓王靚穎請他吃飯了。反正他終於醒過來，尹建平決定趕緊開溜，偷了他老婆，但是救了他一條命，也算對得住他。

回家的路上，尹建平想給王靚穎發條微信問問，老趙到底知道他們的事嗎？結果一條消息發出去，系統提示：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

尹建平愣了半天：自己比老趙先認識王靚穎，只是陰差陽錯沒取她貞操，現在補上，應該不算第三者插足吧？而且王靚穎他們夫妻倆又沒有性生活，自己這難道不是造福他人？

尹建平永遠也不明白，正是因為他所缺少的這份作為姘頭應有的覺悟，才使得他與王靚穎從來不曾交心：隔了這麼多山山水水，舊情人又能有幾斤幾兩？相互傾吐婚姻不幸時不遺餘力，恰恰不會把自家十多年的夫妻感情透露一句。她那推三阻四、矛盾內疚的一貫表現，難道還說明不了問題嗎？

真遇到點什麼事兒，該看她的行動而不是聽她的抱怨。畢竟無論多麼名正言順的偷情理由，也敵不過看上去並不如意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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