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不可脫於淵」二十、藝壇師友 中外交流
【連載】
旭宇書跡
「魚不可脫於淵」
——《老子》讀後悟道之十六:書畫與傳統文化
□郗吉堂旭宇
老子說:「魚不可脫於淵。」(《老子》第三十六章)
讀老子的這段話,想到的是書畫具體創作的問題。
書畫家是魚,鮮活的魚,具有各種形態、面貌,是有不同表象特徵的個性的魚。
魚不可離水。在一般創作上,比如文學,談魚水關係,那是指創作與生活的關係問題,但書畫創作有特殊性,魚水關係在這裡要藉以說明中國書法、繪畫與傳統文化的關係。那這裡哺育出魚的鮮活生命的水,養活了魚的強大生命力的水,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國書法創作、中國畫的創作,首先應紮根於強大的傳統文化。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水,即書畫的法則、創作法則、藝術法則、審美法則等。書法是有法度的,法度是水。約定俗成的規則、規矩,即是水。這個特點可以讓各種魚生活,而且生活得很好。這水很寬闊,有深淵,有大海,有淺水、深水,大家各游所游,相忘江湖,不用相濡以沫,可以生活得很好。
相反,如果脫離了這水,脫離了法則,那麼這魚就活不下去了,就成了乾癟之魚,不僅不能鮮活,而且連生命都沒了,成了死魚。莊子說的相濡以沫的魚,能存活幾天?是活不了的,只有死亡,等待死亡。
現在的書畫家,有的在法度內游,憑藉著對傳統文化的深刻理解,還有自己的時代悟性,游出自己的新姿、新風采,游出自由自在,成為大家。書畫大家的新游法、個性化游法,日後也要成為水的,成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文化史上的大海就是這樣子,我們的書畫法則就是海的法則、水的法則,是魚在水裡怎樣游得更鮮活、更優美的法則。王羲之父子、顏真卿、蘇黃米蔡、王維、吳道子,還有很多的文化先哲、藝術先賢,他們都以自己的鮮活,構成了我們的文化大海,這是豐富多彩的。鄭板橋的書畫,有點古怪,特別是他的字有點古怪,但那是有文化底蘊的,功力也是很紮實的。還有趙之謙的畫雅俗共賞,也讓人喜歡,這都充實著我們的傳統文化,豐富了我們的傳統文化。書法有真、草、篆、隸各種書體,中國畫也有花鳥、人物、山水、寫意、工筆等各種門類,它們各有法度,當然也是法度的體現,是應當共同遵循的。這樣的海,很深,很寬闊。古人講,海闊憑魚躍。在法度內,魚可以游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可以游到世界各地,可以游到此岸與彼岸。但你只能在水裡游,不能跳到岸上去。人說:鯉魚跳龍門,也是從下游跳過坎,跳到上游,自然是在水裡,但是決不能跳到岸上去的。
現在有些書者,用頭髮蘸墨,用屁股蘸墨,這是搞怪搞到惡作劇份上了。行為本身不僅遠離了書法的雅與神聖,而且玷污了民族文化與傳統文化,令人作嘔。他們離開了法度,沒有了水,跳到了岸上,自然會幹死的。繪畫也一樣。中國畫,寫意的,寫實的,幾千年來發展很豐富。但近些年來,寫實的畫則謹毛失貌,寫意的畫則只剩一個理性的公式,像一副肉爛掉了的魚骨架,連魚骨架都不是,魚骨架還有一個輪廊,而這是連像的一點影子都沒有。這都是遠離法度,跳到岸上的後果,因為他們不守法則,失去了本,失去了根。
幹什麼事都一樣,各有法則,各守法則。天下萬象,貌似紛亂,實則有序。序就是法則。藐視法則,輕者被逐出門類,重者自我毀滅,自我夭折。古人云:欲速則不達。離開法則,想成名快一點,取得成就快一點,但往往適得其反,只能是拔苗助長,費力不落好,天沒有上得去,連原有的基礎也破壞掉了。雲在天上,那也是有法則的,人在地上看,以為隨意,其實千變萬化,自有法則遵循。書畫也一樣,跳到岸上,只是博取眼球,眼前光景還沒顧上看,藝術生命就終結了。為什麼,因為沒有了水。
引申下去,也很有意思。比如草書,有一個法度、要求,這就是水。在法度內,草書家自可任意創作,各寫新意。張旭的草書,懷素的草書,可顛可狂,可醉可痴。毛澤東說:欲與天公試比高。那是當然。
心高是可以的,但只要是魚,那就離不開水。
中國書畫的水,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這是要認清的。
祝嘉傳
二十、藝壇師友中外交流
□林尤葵
祝嘉在幾十年的藝術生涯中,交往的師友很多,他們一道互相學習,互相促進,共同為書法教育、書法理論、書法未來做出最大的努力。
1963年,江蘇省書法篆刻研究會在南京舉辦「蔣吟秋、祝嘉、張寒月、蔡謹士書法篆刻展」,同年又赴廣州展出。參加這次展覽的幾個人都是蘇州書畫界的名人,祝嘉曾說:「我的朋友汪星伯先生能書善畫,他對我說:『寫字是用濃墨難,作畫是用淡墨難。』畫畫我不懂,對於書法,這是正確的。我主張用濃墨寫肥字,字肥則筋肉豐滿,易於美觀,墨色黑則神氣雙全。」書畫同源,他們經常切磋,互相促進。
蔣吟秋先生善詩詞,經常有新詩,祝嘉則以著述為主,詩則隨著年齡增大越少寫了。蔣吟秋屢將新詩呈示祝嘉,祝嘉未能及時奉和,於是就寫了一首自嘲的詩,《和蔣吟秋先生》:
莫道吟壇無債台,友朋有作輒頻來。詩腸早被書魔據,日日相纏撥不開。新詩拜讀羨詩才,奉和無從只自哀。幻入夢中常得句,終憐枕上乏刪裁。
祝嘉和山西大書家衛俊秀有一段交往。衛俊秀是學者型書法大家,是傅山研究專家。《衛俊秀日記全編》中有一則寫道「為大書家祝嘉書屏幅一條。尚滿意」,並附信說通過沈鈞健(沈為祝嘉學生),得以拜讀祝嘉《愚庵書話》等大作,認為「句句珠玉,多年來所夢寐以求者吾今乃得之矣」,並想求購祝嘉所出版的書學著作,亦可見對祝嘉的欽佩。日記中顯示,衛俊秀在一個月中收和回復祝嘉的信有幾次,亦可見他們書藝交流之頻繁。
1983年4月15日,祝嘉作為著名書法家應邀參加「紀念王羲之撰寫《蘭亭集序》1630周年大會」。會議期間,中國書協組織了一批理論家專門召開了《中國書法史》編寫會議。徐邦達、劉九庵、吳丈蜀等也出席會議。天津著名書家李鶴年說有幸與祝先生相遇,有空總是追隨左右,獲益良多。
祝嘉和鎮江有很深的緣分。祝嘉有同事吳廣居,弟子丁觀加、李國華等,朋友李宗海、未謀面的書友樂圖南,其佩服的大家有柳詒徵、呂鳳子等。呂鳳子曾給祝嘉寫信:
乙庵先生,前得大著《書學史》業拜讀,適又得贈碗。二事,謝謝!還贈拓畫一頁,祈鑒存。家梧近通訊否?頗念念之,祗白,即頌著安,鳳子,頓首!廿五日。
從信中看兩人感情深厚、關係極好,文中家梧,即岑家梧。祝嘉的《書學史》首版由鳳先生題籤。祝嘉生前最佩服於右任、馬一浮、謝無量、呂鳳子等,與鳳子先生為師友關係。從書法線質進行比較,也可以看出祝嘉受到鳳先生的影響。
祝嘉和林散之是老朋友,林曾提出與祝嘉交換作品,可見林對祝嘉書法的欣賞。1989年林仙逝,祝嘉挽林散之,從中知道祝嘉對林也非常欽佩。
傾蓋卅年前,獨絕神韻曾拜倒。
修文一何速,滿腔奇氣實超群。
祝嘉和大書家蕭嫻時有交流。蕭嫻在南京見過他作的論書詩若干,有精闢高見,十分佩服,故而頗想見見祝老先生。1970年代,蕭嫻由其學生陪同一道作姑蘇之行,既會祝嘉,自然相見恨晚。祝嘉祖述包康,對蕭嫻的書法比較欣賞,在蕭嫻九十大壽時,作《祝蕭嫻道長九十大慶》聯賀,概括了蕭從少年得到康有為的激賞,一生勤奮,筆硯磨穿,擅長北碑書法。
笄年寫散盤,追攀高古驚南海。
夙夜磨穿硯,汲取雄強擅北碑。
1980年7月,祝嘉率弟子和日本「以文會書法友好訪中團」交流書藝,會長岩田文堂系伊藤東海高足。伊藤東海和祝嘉神交50年未曾謀面,現在他的弟子率團來訪,祝嘉不禁欣喜若狂,賦詩《贈以文會訪華團》,表達其情:
喜訊從天降,朋自遠方來。神交終促膝,心印復銜杯。
盛會忘炎熱多情想徘徊。可惜匆匆別,魚書祗望梅。
1984年9月,祝嘉應邀赴山東掖縣參加「雲峰山石刻討論會」,祝嘉撰文把鄭道昭奉為北方書聖,與王羲之並駕齊驅,並得到劉海粟的贊同。
一個藝術家離不開他所處的時代,他的思想、他的審美、他的思維一定會烙上時代的印跡。他所創造的藝術一定會體現他所處時代的審美共性,而這審美共性的形成正是他和同時代藝術家互相交流激蕩的結果。祝嘉與眾多藝術家交流的過程,正是吸收揚棄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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