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蘭/小孩是吾師

最新 05-02

題記：有一次放學，他在床沿上用蠟筆畫畫，畫了一個小孩，那小孩的眼淚流下來，流成了一條小河。我問他:「這個小孩為什麼哭啊？」他說:「這個小孩的爺爺給他買了一個棒棒糖，但是被他媽媽收走了，不讓吃，他就哭呀」。

正文：

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跟孩子在一起，我發現他們身上有很多自己身上現在沒有的特質；跟他們一起玩，反而顯得我比較天真、無知與幼稚；跟他們一起溝通，我覺得他們就是我的老師。

小孩子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而是什麼都知道。他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能幹什麼。他們的眼光更敏銳，手腳更靈活，動手能力更強，記憶能力頂呱呱，還比大人更寬容更有耐心。

真正走進孩子的世界，我在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提醒自己必須重新認識自我。

我的小兒子，一歲四個月，對世界充滿好奇，什麼都要去碰、去走、去認、去感知。

他還不會怎麼說話，但是會用手和眼睛指引我他想要什麼，在做什麼。他會拿紙巾擦嘴巴，有尿時會走到廁所或拖出尿盆，可以抬起手配合穿衣，看到新奇的事物會用手指著示意大人給他講解，哥哥跳舞時會鼓掌，跟人再見時會揮手，玩沙子和玩水時會把鏟子準備好，看到樹葉紙巾會主動扔到垃圾桶里。

他記憶能力好。遇見小狗、小貓、蝌蚪、蝴蝶、蜻蜓、風箏、飛機、魚、小鳥、蜜蜂，他眼神發光，手指著，嘴裡哼哼著，提醒我他都知道呢。

他討人喜歡。想要我的懷抱或吃奶時，他會不停地喊「媽媽媽媽」，手指著凳子或床，走過去拍著，示意我坐下來，然後躺著我腿上，兩隻腳丫子蹬著，一副志得意滿的高興勁表露無疑。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用勺子自己吃飯，他堅決不要大人喂，哪怕糊得到處都是。吃一整根香蕉時，他不要別人幫他剝皮。

他有愛心，會分享食物並放入對方的嘴裡。他很堅強。摔跤了也不哭，跌倒後自己爬起來，他像沒事一般，跌跌撞撞繼續走路，滿臉榮光。想想看，我們大人的世界，很多事情都是藏著掖著，跌倒後反而無比傷心難過啊。

還有，跟大兒子相處，我亦發現他身上有許多東西值得學習。

大兒子，四歲多，特別喜歡恐龍。他每天要在紙上畫不同姿態、大小不一、種類多樣的恐龍世界，逼真，有型。畫完，他扯著大嗓門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快來看我畫的恐龍世界，這是霸王龍，這是迅猛龍，這是艾伯塔龍，這是梁龍，這些是吃肉的，這些是吃草的，這個是三個爪子，這個是兩個爪子……」有時，他在恐龍旁邊畫了它們變成化石後的圖案，還把變化前後的它們用線連起來，然後拉著全家人的手挨個解說一遍。而我畫的恐龍都沒他畫的好。

他記憶能力好。他認識書上的很多恐龍（而我都沒認全），有些恐龍故事不看書也能說出來（而我記不住）。

他可以學以致用。拼積木時，拼恐龍形狀。拼好積木後，他現場編一個故事:「迅猛龍腳底下走的路是綠色的、黃色的，拐彎時要停下來休息，它要想下一站去哪裡。這時，暴龍過來了，它口渴了，邀請迅猛龍去河邊喝水，到了河邊，它們看到重爪龍已經抓到一條這麼大的魚了（他張大嘴巴，雙臂打開，用雙手比划了一個大圓圈，意思是很大很大的魚），後來，它們吃飽了，就回家了。」而我聯繫不上這些有趣的故事。

他會引導別人跟他一起玩。畫了恐龍、花朵、沙池、漁網、棒棒糖、魚之後，他非要我跟他畫得一樣。如果我不願意畫，他就把筆塞到我手裡，說「媽媽，那你試一下啰」，直說到我答應為止。如果我畫得跟他不像，他會在旁邊指點，說這裡應該這樣，那裡應該那樣，還解釋為什麼。有時，我畫不出來，他就說「媽媽，我幫你畫吧」。

還有一次，他畫了一個梯子，十幾個台階，然後要我畫得跟他一樣。我畫得太陡了，像三角形，兒子說「媽媽，你畫錯了，重新來過，你還要再畫一遍」。後來，他竟學著幼兒園老師的口吻教我，說:「媽媽，來，跟我念，『爬樓梯，爬樓梯，爬樓梯』，記住了沒有？」看著他模仿老師的腔調和耐心的教導，我心裡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嘴裡應著「媽媽記住了」。

兒子還會把自己的委屈通過別樣的方式講出來。有一次放學，他在床沿上用蠟筆畫畫，畫了一個小孩，那小孩的眼淚流下來，流成了一條小河。我問他:「這個小孩為什麼哭啊？」他說:「這個小孩的爺爺給他買了一個棒棒糖，但是被他媽媽收走了，不讓吃，他就哭呀」。我噗嗤一笑，他在畫自己呢！

大兒子很有想像力。身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成為他手裡的玩具和眼中的風景:鏟子和蠟筆，他可以拼成高跟鞋；麻將、盒子和恐龍玩具，他能拼成恐龍樂園；很多個跳棋，他能在棋盤裡擺出跑車、恐龍、拖拉機、鱷魚等形狀；食品包裝紙，他能用剪刀剪出正方形、長方形、菱形、三角形圖案；他畫了恐龍、太陽、月亮、花朵後，分別在它們的肚子里又畫了房子，還用不同顏色的蠟筆做了裝飾，配色時特別重視和謹慎呢。

兒子活潑開朗。只要有一支筆，一沓紙，幾朵野花，幾片樹葉，幾抔沙土，他就可以興奮地玩一天，全身心投入其中。而我，面對眼前的苟且，竟然沒有兒子那般的詩和遠方！如今的許多人，也只是在追逐外在物質所附加而來的一種滿足感，比如需要大房子、豪車及花不完的存款才能使心理上得到一點撫慰。而世上最本真的快樂，不就是兒子每天所表現出來的嗎？

他很有耐心。跟兒子溝通時，我有時會言不由衷，心不在焉，因為當我在給二寶餵奶或想事情時，我的心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而兒子一定耐心地跟我說很多遍，不厭其煩地重複重複，直到我的心神回到他的身上。

他寬容大度。有一個晚上，兒子在等我給他講故事。我那時在床上側躺著給他弟弟哺乳。他就悄悄地在我身後呆著。我喂完奶，一轉身，胳膊壓倒他的手指頭，我聽到咯吱一聲響，他肯定很痛，我便連忙對他說對不起。他看了我一眼，盯著疼痛的手指。我看到他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但他一直忍著忍著，最後竟然說「媽媽，沒事，你說對不起了，我就原諒你哦」。

聽完兒子的話，我心間湧起一股暖流。他不管當時有多痛，只要我道歉，就能得到原諒。而處在成人世界的我，對於他人犯錯的行為，我的情緒會失控。如果觸犯到我的痛處，我會心存芥蒂，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