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之：家鄉的石頭
一條河流，由水、沙和石頭組成。水流沙走，唯有石頭不動，它們像是長在那裡，被風啄，被水擊，被歲月和時間打磨，有了靈氣，成了精怪，變成了民間故事的一部分。這些河流中的石頭，就和我們人一樣，在不同位置，便會有不同的狀態和故事。水勢平緩之處，有風格、有形狀的石頭就不多，故事也就平淡無奇。即就是有個別石頭長的俊俏，稍微像點樣子，也會因為交通便利，被開採出來，立在城市的某些角落，供人賞玩。石頭離開它的出生地，沒有風啄水擊，沒有故事營養，再好看的石頭，也只是一個石頭，沒意思。
萬春鋪河對面是蔡壩河，河裡有一塊石頭，叫馬?石。馬?石在河道的正中間，形狀當然是馬?形的。由於這塊石頭的存在，在河流的中間形成了一個大沙壩，我們叫做中沙壩。年少的時候，我們經常去中沙壩玩，在馬?石周圍洗澡。聽老人說，過去的馬?石是一個神石，河裡漲水的時候，那個石頭也會跟著長，不論水漲多大，馬?石都不會被水淹沒。後來馬?石失去了神力，原因是馬?石下面的寶貝被一夥四川人盜走了。當年少的我們問起，馬?石下面都有些什麼寶貝的時候。老人們就說，就是一些金銀財寶之類的，具體是什麼，只有那些偷盜的四川人才知道。現在想想，這故事就是一個故事，應該就是我的那個先輩在無聊之中編造的，不能當真。
不過，這個故事還有一個神奇的地方，我現在也不能明白。萬春和蔡壩兩個村子並不是正對的，而馬?石是在兩個村子的中間位置，也就是蔡壩的上游和萬春的下游。記得小時候去河邊看河裡漲大水，河水暴漲的時候，兩個村子的狗在各自村子的大路上面向馬?石狂吠，這種狂叫，要一直到水不再上漲為止。大人們的解釋當然是，馬?石是一個神石，那些狗怕河水把神石淹沒了，所以全村的狗都在那裡狂叫，想要阻止河水的上漲。這是我小時候看到的，現在回老家，河裡漲大水，我也會去河邊看水，旁邊如果有狗，它們並不叫，它們和我一樣只是看水。是馬?石已經失去了神力，還是這些狗經過進化，已經不是原來的狗，對馬?石的感情淡化了，這些都不得而知。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國家為了開闢航道，用炸藥炸過那個馬?石。但是不久，就不了了之。人們再去看馬?石時，只是石頭的邊緣炸開了幾個小石片，其它地方都還完好無損。是那個馬?石太過堅硬，用炸藥也無法炸開，還是其它無法正常解釋的原因，反正那個馬?石到現在還矗立河道的中央。而馬?石上面那個大沙壩，在九十年代淘金熱的時候，被淘金船挖了一些大窟窿（河流中間有沙堆積的地方，下面肯定有大量的沙金），經過河水這些年的沖刷，那個大沙壩已經不復存在。
萬春向下五里地，叫陳口。陳口只有三戶人家，這三戶人家是從一個家庭分出來的。陳口外面是一個大沙壩，沿河邊足有三里長。沙壩的盡頭，是一個灘，叫長灘。長灘的意思，就是這個灘比較長，足有一里多長。小時候拉船（拉縴），這裡是最費力的地方。在長灘的灘底，有四個石頭。這四個石頭上大下小，是靠在一起的。枯水季節，石頭的三分之一浸在水中，另外三分之二露出水面。石頭在河岸邊，由於河邊灌木的遮蓋，需要走近才能觀察到。
如果你離它們較遠，會以為那四個石頭就是一個石頭。然後，你離的近了，再仔細看，那不是一個石頭。那是一個石頭被人從中間劈了兩刀，變成了四瓣。刀刃離開後，這被劈開的石頭為了不倒下去，靠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還是一個少年。我們一夥少年去割蓑草，走到這塊石頭旁邊的時候，稍大一點的夥伴就說，這是楊二郎試刀時留下的。這楊二郎，指的就是宋朝時楊家將裡面那個楊二郎，這故事當然也不是那個夥伴自己編的，而是代代相傳留下來的。這楊二郞的刀，應該有多鋒利，力氣有多大，速度有多快，才能把這二米多高的巨石一刀劈開。那楊二郞在那裡磨刀的呢。就在旁邊，有一塊連山石，露出山體的部分，一半伸在河水中，一半露出水面，象是一個巨大的磨刀石。楊二郞是在這裡磨的刀，然後為了試刀就把旁邊這塊石頭劈成了四瓣。有人相信嗎。反正當時還年少的我，看著那塊石頭，聽他們說的頭頭是道，似信非信。
這塊石頭下面不遠，就是肖溝口。肖溝口沒有人家，那裡有一條路。沿路上坡三四里，有一個村莊，叫肖溝。肖溝村就是大山裡的一個山坳地，原來有二十多戶人家，現在聽說已經沒有人，人都搬到山頂上去了。在肖溝口的河邊草坪上，有一塊石頭，叫蛤蟆石（當地人叫解毒石）。蛤蟆石就在路邊上，老遠就能看到。和漢江河邊大部分石頭一樣，蛤蟆石的石質是花崗岩，上面有花紋，形狀就是一隻卧著的蛤蟆。蛤蟆的頭朝山坡，屁股向著河裡，象是剛從河裡出來，準備要跳向山坡去的樣子。
從蛤蟆石的背部看，大概有三米長。如果看它的頭和草坪的距離，最高處有二米多高。去年清明回家，第二天早晨沒事，我就沿著漢江向下。當時正值初春，蛤蟆石周圍的草似綠非綠，把那隻大蛤蟆襯托的栩栩如生。我坐在蛤蟆石旁邊想，好在這裡交通不便，這隻蛤蟆就一直在這裡。如果交通便利，這隻蛤蟆肯定會被偷走。蛤蟆喜水，生長在荒野，徘徊在河邊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如果把這隻大蛤蟆移民，搬遷到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它會不會不高興。
從肖溝口向下十里有個村子叫茶房，這十里地沒有人煙。中間有一個溝口，叫老虎溝，或者叫搖（yao）虎溝或妖虎溝，老虎溝口外面的河道是一個險灘。老虎溝這名稱是和這個險灘有關，還是在遙遠的過去，這裡真有過老虎，已經無從考查。在老虎溝對面的半山坡上，有一個聳立起來的巨石，人們叫它釣魚石。
釣魚石旁邊的山坡陡峭險峻，從遠處看，坡度應該大於八十度，但那塊巨石仍然從半山腰伸了出來，像是高台跳水中的跳台。那巨石到底有多高有多大，五米，十米，二十米，我沒有去過釣魚石的跟前，不能有一個確切數值。但你看，巨石周圍茂密的樹林都沒有淹沒那塊石頭，那巨石的高度顯然超過了十米。
釣魚石是白色的，在半山腰上，離河面的豎直高度，少說也有百米左右。是誰在那裡釣魚，如果真有人在那裡釣魚，需要多長的魚桿，多長的魚線。況且需要多大的魚，在離那麼遠的地方才能看到魚是否上鉤。這顯然不是人釣魚地地方。
如果不是人蹲在那塊石頭上釣魚，那就讓神來。這是人們最喜歡的方法。請那位大神呢，當然是最喜歡釣魚的那個大神，姜太公姜子牙。姜子牙不是在渭水邊上釣魚嗎，怎麼跑到漢水來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姜子牙年輕時是在漢水，在這裡釣魚的，老了的時候，才去渭水的。
漢江人物檔案
索之，原名索廷強，六四年出生，陝西洋縣人。現為某中學物理教師。
漢江精彩內容推薦
TAG:漢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