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物語》：恐怖空間的色彩構造

《怪奇物語Stranger Things》第二季的回歸把這部網飛（Netflix）神劇又一次刷上了新高度（豆瓣評分9.0，IMDB評分8.9），除了緊湊的故事、智商在線的人物外，該劇的節奏和氣氛也大受好評。

畫重點：什麼影響了一部劇的氣氛？

回答：光線、聲音、色彩的把控缺一不可。

在《怪奇物語》中，最重要的一個設定就是「鏡像世界（upside down）」，現實世界與鏡像世界就像一根線的上與下，人只能在線的上方通行，而有的生物（比如跳蚤？）可以自由地在線的上方與下方穿梭。

而這樣一個「異世界」的構造中，色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作為影視語言的重要表達方式，不同的色彩帶來不同的信息內容，分割不同的空間。當遇到一種色彩刺激時，人們幾乎都是根據自己頭腦中原有的色彩認知結構，對新的刺激進行聯想、比較，從而認知色彩。在長期的實踐中，人對某些特定色彩形成了相對固定的認知，這種共同的心理反應，成為了影視色彩「語言」能夠被解讀的基礎。影視作品往往在不同場景讓畫面呈現不同色調，讓觀眾在能很快被帶入某種情緒之中。

《怪奇物語》就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

紅色

法國醫生費里曾做了一個研究人對色彩的刺激反應效果的實驗，他使用了一個可以記錄握力的裝置。先確定實驗對象的握力標準，再用於比較實驗對象對不同色彩刺激下產生的握力。實驗結果表明，紅色導致的握力差是最大的，其次是橙色，黃色，綠色，而藍色最小。也就是說，紅色對人的刺激性最大。得出相似結論的古爾德斯坦對此作了總結：波長較長的顏色（紅色）能引起擴張性反應；波長較短的顏色引起有機體的收縮反應。

不同的文化對紅色的描述不同，但紅色基本都是高能量和刺激性強的象徵。有一種說法認為紅色之所以總是和高能量聯繫，是源於原始人在漫漫長夜中面對溫暖篝火形成的集體潛意識。

國際通行的大部分禁止指示牌都使用紅色邊框表示危險與禁止，恐怖電影常使用紅色喚起觀眾對血腥、危險的意識。此外，因為紅色也是與人體血液、肌肉相近的顏色，紅色也往往與生命體、生殖連接在一起。中國漢族置辦婚禮、滿月禮往往使用紅為主配色。

在《怪奇物語》第二季開頭，怪物出現時，天空總是伴隨著紅色的閃電，預示著巨大危險生物的迫近，讓人產生緊張與恐懼的心理。在通往異世界的大門附近，也呈現出一片令人不安的紅色。這個場景中的紅色，加上紋理與聲音的設計，讓人聯想到動物的腹腔，異世界的危險生物從這個大門進入現實世界，帶有「降生」的寓意。

藍色

與紅色相反，藍色是色譜上波長最短的顏色。在人類的感覺世界中，最常用於對色彩的一組描述是「冷-暖」。人們根據對不同色光能量的經驗和物理反應將趨向波長長端的顏色（紅、黃、橙）劃分為暖色，趨向波長短端的顏色（藍、綠、白）劃分為冷色（雖然這和實際色溫並不一致）。

《怪奇物語》中出現的異世界場景（包括隧道）幾乎全部用了藍色。藍色帶給人「冷」的遷移性聯想，也常被用以比喻縱深空間。影片中的異世界就是寒冷而幽暗的，長年飄著雪花。所有現實世界中的景物在異世界的投射都失去原本的顏色，變為不正常的幽藍色，從而營造異常、詭異與冰冷的氛圍。

運用冷暖對比色表現時空，也是慣用的影視表達手法。這裡值得一提的是一組冷暖對比鏡頭，影片主角ELEVEN被困在鏡像世界中遊走，忽然看到一個與現實世的介面。

此時ELEVEN身後的是鏡像世界的藍色，從介面映進來的橘紅色照亮了她的眼睛，給人以溫暖和希望。

但下一個鏡頭中，介面外的警衛用手電筒照向介面，透過紅色的介面絮狀物，警衛的形象發紅、變形，顯示出危險的訊號，這與長期被實驗室警衛囚禁的ELEVEN內心心理形成呼應。

因為波長短，刺激性小，對人的干擾性也小，藍色還被用來比喻退縮、寧靜、憂鬱。在《怪奇物語》結尾，ELEVEN獨自面對危險的大門，身前是劇烈涌動的紅色，身後是象徵退縮與冷卻的藍。在這個紅藍對比的場景中，ELEVEN要面對自出生以來遇見的最大的挑戰。往前是挑戰，往後是退縮。一切都結束後，跪在電梯里與警長相擁痛哭的ELEVEN，身後是一片靜謐的藍色。

黃色

《怪奇物語》中較常運用這種不太正常的青黃色的空間是霍金斯實驗室。與鮮明的紅色和安靜的藍色相比，黃色處于波長較長端更接近中部的位置，刺激性不強，空間描述上更與人接近，所以常被用於描述過去的、陳舊事物的鏡頭。

霍金斯實驗室中的黃色，一方面營造了這座老實驗室的年代感，另一方面，昏黃的場景給人以黯淡，即將逝去的直觀感受。不正常的青色的加入，凸顯了工業的非自然屬性，也暗示著異常即將發生。

此外，霍金斯實驗室控制著異世界大門入口，是藍色的異世界通往正常的現實世界的過渡地帶。試驗員通過這個過渡帶進入鏡像世界，鏡像世界的危險生物也通過這個入口闖入。黃色起到了一種過渡、中和的作用。

偏亮的紅黃色組合，讓人感覺溫馨與溫暖。小主人公ELEVEN與警長對坐吃飯的畫面，是不是讓你也想起了家呢？

黑白

以大對比的黑白製造恐怖、異常不是《怪奇物語》的先創，大量的歐美恐怖片都喜用強烈的對比，低飽和的畫面來加深觀眾的恐懼感。黑暗意味著未知與危險幾乎是所有人類文化的共識。恐怖電影電視劇中，黑白的元素運用極多。

但《怪奇物語》中有一組黑白搭配非常新穎。

這是區別於現實世界與異世界的，小主人公ELEVEN的意識世界。ELEVEN能通過超能力在大腦中精確定位幾乎每個人的位置，能到達異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每個地方。但這個腦中的意識世界是單向的，ELEVEN能看到別人，別人卻無法與她溝通。所以對於ELEVEN來說，這個世界也是寂靜而孤獨的。

意識世界的部分全部用了黑白配色，飽和度被降低，所有的景物（包括ELEVEN自己）都是強對比的黑白色。黑白色很好地勾勒了ELEVEN的意識世界：純粹，簡單，精確，空曠，孤獨。

有意思的是ELEVEN剛從異世界回到現實世界時，教學樓的走廊也是這種大對比的黑白色。就彷彿ELEVEN即使回到了現實世界，也仍然是孤獨一人。

不能再寫了，其實還有很多地方，但是再寫都劇透完了，不如你們自己去看吧。

編輯：郭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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