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奇異-《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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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楊靠在河邊的草地上，慵懶地抽著煙，這是煙盒裡最後一根煙。
抽完這根煙，就得去買新的，但老楊身無分文。他望一眼河面的漁網，掐著指頭盤算，一天一根煙，自己已經很克制了……
如果今天能撈到點好東西，明天一早拿去菜市場賣個好價錢，賺到錢，再買上一盒好煙，到時候一口氣抽它個三五根，那才叫痛快。
想到這裡，老楊吐了個煙圈，長嘆一口氣，頗有些落寞的感覺。
「省省省，省個屁啊，沒錢的日子真是沒法過！」老楊自言自語道：「實在撈不到好東西，就把老爺子那兩隻魚鷹拿去賣掉，直接改行算了！」
魚鷹是南方一帶漁民常用的捕魚工具，就像騎士的馬，獵人的槍，在漁民心目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魚鷹喉嚨下有一個天生的皮囊，可以儲存捕到的魚，漁民在魚鷹喉嚨處綁上水草，使魚不會流到它們的胃裡，然後讓魚鷹吐出來，這種捕魚方法，已經有一千多年了。可以說，魚鷹既是漁民相依為命的夥伴，又是他們財富和手藝的象徵。
2.
老楊家三代都是漁民，全家靠捕魚為生，河邊本來有一個漁村，在以前，村裡家家戶戶都和老楊一樣是漁民。
最近幾年，因為開發建設，很多地方都大興土木，工程車在河中沒日沒夜地挖，采砂船的轟鳴聲響徹河邊，河水變得渾濁不堪，河裡已經面目全非。
魚是越來越難捕，漁民紛紛改行，漁村不復存在。
老楊的父親是個固執的老實人，把魚鷹視若珍寶，要求兒子繼承祖業，一直保有這門手藝。
可能是親媽死得早，老楊從小好吃懶做，不服管教，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遊手好閒。
父親死後，老楊獨自一人，更是吃喝嫖賭全都沾上了，幾年光景，家裡的錢早已揮霍一空，如今只剩下一排竹筏，兩隻魚鷹，和幾張網。
3.
很快，老楊就將最後一根煙吸沒了火光，他伸伸懶腰，挑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現在剛好晌午時分，河邊的草叢中，蟬鳴蛙叫不絕於耳，河風吹得人很舒服，本就睡到日晒三桿才出門的老楊，又迷迷糊糊開始打盹。
從來沒看過有人睡到大中午才出來捕魚的，更沒聽說過誰能靠睡覺就捕到魚，那樣對魚兒豈不是太不公平了？被這樣的人捉去，真是見了鬼。
老楊正白日做夢，夢裡，自己一網撒下去，撈到了乾隆爺的金筷子，戰國時的青銅劍，甚至還有秦始皇的御璽。
「哇，這烏漆麻黑的河裡，還真都是寶貝！」老楊不禁爆出夢話：「哈哈，老子要發財了！」
煙、酒、美女，車、房、鈔票，夢裡什麼都有，老楊笑地合不攏嘴，沉醉在另一個世界中，這一覺，把晌午睡成了黑夜。
「咕隆咕隆……」不遠處的水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掙扎著想要冒出來。
那正是老楊撒網的地方。
一片漆黑的水面，突然波光粼粼，形成一個小漩渦，隨著聲音越來越大，一時水花四濺，濺了老楊一臉。
4.
打雷了？下雨了？
被驚醒的老楊揉揉眼睛，仔細看看周圍，好一會兒才從夢裡緩過來。
哎，自己還是個一無所有的可憐人。
沒多久，老楊發現了怪異，他盯著撒下的網，那地方竟然在發光，忽明忽暗，水底像是憋了個手電筒，水面在不斷冒泡，如同被煮沸一般。
老楊迷迷糊糊，似乎還未緩過神，搖頭晃腦的，此時此刻，好奇心蓋過一切，他並不害怕，心想沒準真如夢境一樣，能撈到個寶貝？
偷懶了，拿毛筆塗了幾筆，不過意境應該是有的。
「管它是什麼，先撈出來再說！」老楊心說：「就算是個手電筒，也能換點錢！」
漁網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十分沉重，剛被拉出水面一點點，老楊就驚呆了，天吶！這麼多魚！滿滿一大網！
老楊廢了好大力氣收網，兩個眼珠瞪地圓鼓鼓的，又驚又喜，這，不是在做夢吧？
那麼多魚，平常一個月都不見得有這次一網來的多！
最後，那個發光的東西也浮出水面，撥開魚蝦，老楊看到一顆銀色的珠子，珠子後面居然還跟著一大群魚。
老楊看地目瞪口呆，他從小在河邊長大，往年就算是發大水，也從未衝來過那麼多魚，眼前這些魚，都跟不要命似的游來，不是一條一條，而是成群結隊，聚得像頭髮一樣密集。
5.
老楊趕緊將珠子拿到眼前仔細觀察，奇怪的是，珠子離開河水就變得黯淡無光。
在珠子離開水的那一刻，魚群便四散遊走。
老楊扛著一大簍魚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以前村子流傳的一個傳說：
在深不見底的河裡，住著一個神通廣大的河神，河神有一顆河珠，把河珠投下河，投到哪裡，魚蝦就會紛紛聚集在那裡，要是能得到河珠，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
剛才魚群環繞的情景歷歷在目，這東西，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河珠？老楊越想越不對勁，拿起珠子往腦門一砸，還真疼，這下子，他十分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第二天，幾十斤魚換成錢，老楊大口大口抽著煙，心裡著實痛快，他每次只需把河珠套在網中往河裡一丟，不一會兒就會有無數魚蝦自投羅網。
這回真的可以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了，有了河珠，撈魚簡直比撿石頭還容易，一次的收成，夠賣個三五天。
老楊過得越來越滋潤，每天照常睡到太陽曬屁股，下午出去賭兩把，晚上時不時找個小姐爽爽，夜深人靜再偷偷去河裡撈魚。
日子渾渾噩噩，倒也樂得自在，是老楊想要的生活，可能老天真的開眼了，要老楊時來運轉，這天，他在賭場贏了一筆錢，足以揮霍一陣子。
老楊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了錢，就要痛快花，先爽幾天再說，還捕什麼魚？
很快他又身無分文，不過沒關係，還有河珠。
6.
早晨，「歇業」好幾天的老楊沒錢用了，又和平常一樣拉著魚去菜場賣，突然聽到一個讓人心裡發毛的消息。
人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討論，說近期河中頻頻有人淹死，去河裡洗衣服的人每天都能看到屍體，嚇得再沒有人敢靠近河邊……
賣完魚，回到家，一路上的街坊四鄰們也都在討論河中死人的事，見著老楊，一個個十分關心，勸他少去捕魚，最近不太吉利，傳說，有水鬼出沒。
老楊半信半疑，反正家裡的魚還有很多，抓太多也賣不完，正好給自己放個假。
那個年代，由於年輕男女都外出打工，村中大多是老人和小孩，最近淹死的人太多，其中還有一些水性很好的老漁民……小孩子都嚇得躲在家中，村裡異常安靜，特別是天黑後，誰也不敢出門。
一時間，水鬼出沒的傳說令人惶恐不安。
其實，老楊的心裡也是很害怕的，可面對金錢的誘惑，他還是選擇鋌而走險，三更半夜用河珠去捕魚。
後來的幾天，老楊惶惶不可終日，轉眼一禮拜過去，淹死的人越來越多，老楊每天提心弔膽，思前想後，他準備將河珠扔回河裡。
天一大早，老楊偷偷來到河邊，河面水波蕩漾，緩流無聲，與平時並無兩樣，看著手裡的河珠，老楊一時猶豫不決。
把這個寶貝扔掉的話，以後靠什麼過生活呢？
7.
「喂，年輕人……」正愣神間，一個蒼老的聲音朝老楊叫喚道：「不要靠近河水，會死人的。」
「為什麼？」老楊下意識發問，老人指著河面說：「河神丟了河珠，正在發怒。」
老楊被嚇得一哆嗦，趕緊將河珠藏進口袋，心裡頭七上八下，卻故作鎮定地問老人：「老頭，你知道什麼嗎？」
老人喃喃道：「以前河珠在時，河裡很少死人，一年都不會超過十個，現在短短一個月，就死了數百人，真是造孽……」
「你怎麼知道河珠不在？」老楊說完這句話，口袋裡撰著河珠的手已經被汗水浸透。
「我不知道啊，只是猜測而已，河珠還在不在，得找只魚鷹試一試，魚鷹若願意下水，就表明河裡的河珠還在。」老人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可惜現在很少有人養魚鷹了……」
老楊心中又是一驚，驚地張嘴，卻沒有說話，他很清楚，村子裡只有自己家還有兩隻父親留下的魚鷹。
「看！又是一具屍體！」老人指著河面，老楊遠遠望去，心中百感交集，突然有一股衝動，想把河珠扔回河裡。
但老楊最終沒有這麼做。
8.
慘白的屍體之所以浮在河面，是因為內臟已經高度腐敗，撈上來時，整個人腫成一個大皮球，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肥頭大耳，嘴唇外翻，眼珠子像兩個大燈籠，簡直生了一個面目猙獰的「鬼頭」。
人越聚越多，老楊只遠遠看了屍體一眼，便終生難忘。
還是趕緊回家吧。一方面，老楊捨不得能發家致富的河珠，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自己會命喪河中，如果人們知道是他拿了河珠而導致河神發怒，那可怎麼辦？
當晚，老楊怎麼也睡不著，在被窩裡回憶著每一個細節，他發現，當自己帶著河珠去捕魚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怪異，要是隔一天沒有將河珠扔到河裡，當天肯定就會有人淹死……
這麼說的話，每天用一次河珠，就不會有事了！想到這裡，老楊像是解開了心結，終於可以安穩地睡了。
9.
清晨，剛睡去的老楊忽然被吵醒。
「是誰在敲門？」老楊從床上起來，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老楊，老楊，在不在？」是鄰居的聲音。
老楊問：「怎麼了？」
「可不可以把你家的魚鷹借給我？」
「老爺子的遺物，不借！」大清早來借東西，擾人清夢，真是鬧心。
就在老楊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窗戶邊又有人喊道：「老楊，借你的魚鷹用一下，行嗎？」
「不行！」老楊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老楊，魚鷹借我一會兒！」這是第三個要借魚鷹的人。
老楊不耐煩地說：「借不了！死了！」
「你不是有兩隻嗎？就借我們用下唄！」
「都死了！」老楊惡狠狠道：「別煩我！」
為什麼一下子大家都跑來借魚鷹？難道是那老頭把魚鷹還有河珠的事告訴了眾人？
老頭昨天難道看到了自己手裡的河珠？是不是大家知道了河珠的事？他們肯定會逼自己把河珠交出來，死者的親屬也一定會來報復……老楊越想越害怕，嚇得在床上直發抖，他把兩隻魚鷹殺死，拋出門外，然後迅速將大門緊閉，躲進被窩。
10.
可還是有人找老楊要魚鷹。
「你的魚鷹呢？讓我看一下。」
「死了！死了！兩隻全死了！」老楊發瘋般大吼：「不要再問我！我家沒有魚鷹！都被我殺掉了！」
「竟然…都殺了嗎……」那聲音越來越近，彷彿貼著老楊的耳朵：「你這個敗家子！」
老楊猛地反應過來，這聲音……好熟悉。
這次的夢之後，老楊再也沒有醒來。
幾天後，人們在老楊的家中發現了他發臭的屍體，只見屍體捲縮成一團，臉上表情恐怖，全身已經嚴重腐爛，血肉之中，夾雜著一顆銀色的珠子。
評語：
小時候住在河邊，經常看漁民捕魚，我喜歡水裡的東西，魚鷹也叫鸕鶿，以前特別想養一隻，知道我被它啄了一口……
那些日子，道聽途說了很多關於河的事情，其中，確確實實聽說有人在河裡撈到過金筷子，諸如金甲魚，墨草龜什麼的，也非常有意思，而河珠的原型，應該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大珍珠，或者玉器之類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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