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討厭說中國話夾外國字的假洋鬼子」
這套辯護詞修繕過很多次了,靈感來自於三年前一次晚餐後的座談,對方是一位大學文學系的老師。
「恩澤,你的話里夾英文單詞,其實那是我很討厭的一種人。」
當時的我更痴迷於碗里的麻辣魚
「平頭百姓當年也反感那些知識分子說成語」
這個回答太過簡單粗暴了,我也一直在整理這套邏輯,想找機會為語言融合辯護
不僅如此,語言-思考-文化-心理之間的關係,我想掰扯清楚
上個月我聊了為什麼不能慣用髒話,也就是語言和思考的關係
今天聊聊語言和文化的關係
在楊絳先生的《我們仨》里得知錢鍾書和楊絳年輕時留學牛津,錢先生開玩笑的功夫天賦異稟,形容妻子面對危機內心驚慌但是表面淡定就有詞句:
「表面死的路(still),內心生的門(sentiment)」
我驚嘆於錢先生把語言玩弄的如此精準巧妙,因此去拜讀他的《圍城》
《圍城》男主也是留學回國,前半本(後半本我還沒讀)他的圈子也主要是留學生。裡面有一段男主要給情人寫情書的心理活動:
「他恨不能用英文寫信,因為文言信的語氣太生分,白話信的語氣容易變成討人厭的親熱;只用英文信容許他坦白地寫『我親愛的唐小姐』、『你的極度虔誠地方鴻漸』」
你們印象中,是不是和我一樣:
說文言的人,博覽群書,為人中庸,淡泊孤傲,雖然你會覺得他酸溜溜的可有沒有駁倒他的能力,只能給他貼一個腐儒的標籤
說白話的人,和我一樣的人,光聽說話,不會注意到我們的差異
中英結合的人,假洋鬼子,思想激進,外強中乾,我有資格教育他兩句,可他是聽不進去的
對,我們不止以貌取人,還「以話取人」
文化是印象的體系
今天的國人,你和他聊古文,他不懂,你問他「茴」字有幾種寫法,他准知道有四種。這是對古文的刻板影響
今天的國人,你和他說話,用簡單的英文說「我們要不要一起have lunch」他覺得你裝逼,你用英文名詞「我論文的主要方法是stochastic imputation」,即使這種詞確實要表達的意義很準確或者是定義,他也偷偷念叨,明明能用中文說,為什麼不翻譯成中國話。這就是對英文的刻板偏見
其實我很想做一個實驗,讓兩個人分別用中文和英文對罵,用盡他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辭彙去詛咒對方及其家人,測試他們用哪種語言用時最短的激怒對方
我預測結果,最先激怒對方的一定是母語
原因絕不在於兩個人的英文水平,而在於聯想和嘴臉
當對方描述用你熟悉的語言侮辱你的時候,你更容易產生「生活化的畫面」
而聽人說英語,你可能只有在影視和音樂這種藝術作品中可以接觸到,而藝術,和你的生活有距離
我想通過實驗說明一件事,外語是中國人表達訴求的一條出路
當你用中國話抱怨不公的時候,會有人聯想到你在不思進取,怨天尤人;而如果你用英語,不管聽眾能否全然明白你的意思,他都覺得你在claim your authority(詳見,陳冠希的每次採訪,不黑不吹?♂?)
前人通常用西方文化來為英文進行辯護,西方文化直抒胸臆,黑白分明,所以英文的語法和語感都被理解成了破舊立新,開放中國的語言
可我說話夾英文不同於以上兩種,我不需要把我想強調的東西用英語的語法去倒裝,我也不想拽幾個單詞唬人玩
當我能想到更確切的辭彙描述我要描述的任何定義時,我不在乎我用什麼語言
當代善用英文融合國語的一批人,可比古代最先用成語交流的書生,成語會被接受,我相信英語也可以
舉個例子,早晨起的很晚,把早飯和午飯和在一起吃,我們會覺得吃這種飯不符合傳統,會被媽媽罵,我女朋友在美國生活,告訴我這種飯叫branch。
在我們文化中/傳統中/習俗中,不被允許的事情,在國外甚至已經有了自己的名字和breakfast一樣常用
所以了解別國語言,就是了解別國文化,是有利於中國開放政策和全球化的一條正道(無正不發文)
《三體2》羅輯冬眠蘇醒後發現人類為了抵抗三體星人進行了聯合,書中描述:「邏輯醒來發現人們說話都是漢族英語混雜的語言,寫的文章也一樣」
所以,別為巴別塔添瓦,塔會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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