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人鳳與五四運動：紀念五四運動99周年（二）

原標題：譚人鳳與五四運動：紀念五四運動99周年（二）

譚人鳳(1860---1920)

二、鼓動廣州

6月下旬，正當五四運動取得初步的勝利之際，譚人鳳應福建護法前線征閩靖國軍總指揮方聲濤的邀請，第三次前往粵、閩調處民軍之間的矛盾。抵穗後，廣東的學生愛國運動立即引起了譚人鳳的高度重視。

先是，五四運動爆發後，廣東各地學生和民眾奮起響應。5月7日、8日兩天，廣東省會學生聯合會、廣州外交後援會等團體紛紛發表通電，要求嚴懲賣國賊，廢除不平等條約，釋放被捕學生。省內的潮州、三水、汕頭、揭陽、普寧、梅縣、海豐、海口、府城等地學生，也都紛紛舉行集會和示威遊行，強烈抗議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和北洋軍閥的賣國罪行，聲援北京學生的愛國運動。5月11日，廣州國民外交後援會聯合各界民眾，在東堤東園廣場舉行國民大會。與會者10萬人，尤以學界為最踴躍。會場人山人海，氣氛熱烈。會場前後懸掛大幅橫額、對聯，場內插滿了「誓殺國賊」、「保我國權」、「還我青島」等旗幟。會場里還設置了演講壇，登壇演說者每言及外交失敗、亡國慘痛之處，皆是垂淚而道，台下聽眾也無不掩面而泣。會場里群情激憤，喊聲震天。在此期間，廣東民眾還掀起了排斥日貨的風潮。面對迅猛興起的抵制日貨風潮，日本駐廣州總領事太田喜平要求廣東督軍莫榮新實行鎮壓。莫榮新一方面奴顏婢膝向日本人表示道歉，一方面聯同代理省長翟汪、省會警察廳長魏邦平等向民眾施壓，先後發布了《督軍、省長布告》、《省長公署布告》、《警察廳布告》和《督軍、省長致各鎮守使、道尹、督辦、總辦電》，嚴禁抵制日貨行動。

憤怒的大學生

對於廣東學生和民眾聲援北京學生愛國運動，當時被桂系軍閥控制的廣東軍政府態度游移，採取兩面手法，一面為了利用學潮反對北洋政府，以提高西南方面的地位，允許學生在一定範圍內活動；另一面又害怕引火燒身危及自己的利益和統治，對學生運動採取了防範和限制。與此同時，桂系軍閥為加強對廣東政權的控制，逼省長翟汪辭職，企圖讓廣東督軍莫榮新兼任省長。對此，廣東民眾和多數議員堅決反對，國民黨人還發動各民眾團體力請伍廷芳兼任省長。這樣，廣東的聲援北京學生愛國運動與廣東省長問題結合在一起，學生、市民與桂系軍閥控制的軍政府的衝突，勢在必然。

譚人鳳抵穗後，對於桂系軍閥控制的廣東軍政府限制學生愛國運動、企圖讓莫榮新兼任省長的行徑，感到非常氣憤。1918年5月譚人鳳第一次赴粵支持護法運動時，就曾親眼目睹西南軍閥策劃改組軍政府、排擠孫中山和軍政府陸軍總長張開儒因通電反對改組軍政府，以致陸軍部被搗毀，陸軍部在各縣設立的招兵機關被強行解散，陸軍部次長崔文藻被從酒席上被強行帶走，並遭槍斃等種種黑幕。從那時起，他就深刻認識到「西南同床異夢，軍府麻木不仁」。同時，對於桂系軍閥扶持的軍政府主席總裁岑春煊，譚人鳳非常反感，認為是「一恣睢暴戾、全無腦筋之人也，往歲任都司（指護國戰爭時，岑春煊曾任兩廣護國軍都司令——引者），兵不越嶺南，令不逾肇慶，其效已可概睹」。對於廣東督軍莫榮新，譚人鳳也很看不起，認為其「唯唯諾諾，無甚主張」，「亦實智識短淺，不足與言天下事」。因此，他堅決反對廣東軍政府壓制學生愛國運動，堅決反對莫榮新兼任廣東省長。

7月10日，廣州各界數萬人在東堤東園廣場舉行國民大會，會場上人如山海，備極踴躍。主席台上高懸「國民大會」的橫額，兩邊懸掛一幅白布對聯：

主權所在，究屬何人，願四百兆同胞振奮精神結團體；

奴性不除，終難救國，合五大洲民族伸張公理勝強鄰。

譚人鳳聞訊後毅然參加大會，並在眾人的推戴下激憤登台，發表長篇即興演講。他說：「鄙人此次來粵，適逢貴省開國民大會，躬與盛舉，又因諸君敦促鄙人發言，請就其感想，約略言之。」接著，譚人鳳憤怒的矛頭直指南北政府：

國者人民之集合體也。人民開大會，解決國事，豈非大可嘉之事歟？！就往事而論，實有無限悲感。民國成立，今已八年，變亂迭乘，水深火熱，感受之痛苦，盡人自知，毋須鄙人贅言，而其所以致此者，則由國民放棄國家責任，國自國，民自民也。於是，不肖政府，視國民可欺，毫無忌憚。袁僭帝猶僅以國私諸己，徐、段且將以國賣諸人。西南護法興師，同床異夢，連年苦戰，又將以私人權利稽首投降，國民無計聊生，希望和平，良非得已。但禍患之來，方興未艾。此鄙人所以抱無窮之悲感也。

對於學生愛國運動，譚人鳳在充分肯定的基礎上，又指出其不足：

近自歐戰告終，山東問題發生以來，北京學生起誅國賊，士罷課，商罷市，工罷工，不旬日間，全國震動，民氣如此，豈非大可樂觀歟！愛國心，盡人同具，前則趨向各異，今則萬眾一心者，誠以主倡自學生，非黨派之競爭，無權利之私見，宜其共表同情也。民國責任在國民全體，非僅在少數學生；賣國罪魁在段、徐，曹、陸、章特其爪牙耳！北京學生僅歸罪於曹、陸、章，頗嫌其大題小作。不去徐、段，山東密約斷難取消。譬之人家不肖子盜賣祖業，不去其子，欲禁人之不營業，其可得乎？！

最後，譚人鳳號召全國人民共同努力，以地方人辦地方事，以地方財供地方用，推翻舊政府，建立一個真正獨立自主、民主共和的中華民國：

上海業開國民大會，到者十餘萬人，貴省又相繼舉行，本愛國之良心，為積極之挽救，吾敢信中華民國必大有轉機也。赴歐議和代表拒約未簽，聞各國輿論頗敬佩。吾國人心尚未盡死，以後外交各友邦，當亦稍變其手段，是在全國之民堅持到底，毋作五分鐘之狂熱，目的庶可達到也。抑猶有說者，士罷課，自誤前程；商罷市，自招損失，偽政府必無所動於中（衷）。鄙意宜提倡全國停稅課，以地方人辦地方事，以地方財供地方用，完全自主。各官吏之附逆抗拒者，無妨執而殺之。各省果有獨立之能力，偽政府自當冰消瓦解。如西南將傾，尚有豪傑，其起而討賊，想我國民猶必歡欣鼓舞也。

譚人鳳「力言賣國賊之當討伐，及國民皆當奮起救國」的演講道出了廣大學生和民眾的心聲，很有鼓動性，深得與會者的贊同。因此，他演講完畢之後，「眾大鼓掌」。

社會各界支持學生運動

在譚人鳳的呼籲和鼓動下，群情更加激昂，於是，會議決定向軍政府請願，提出必須嚴厲懲處賣國賊，公開宣明政府的外交政策，徹底廢除中日二十一條；同時提出請伍廷芳出任省長。會後，學生和市民舉行了聲勢浩大的遊行。遊行隊伍由東園起行，沿途搖鈴疾呼，同胞速起救國，並執「請討國賊」「廢除密約」諸字樣的小旗，所至之處，行人咸肅容以觀，或鼓掌支持。但軍政府對此卻不予理會。11日，各界民眾再次請願，軍政府仍置之不理。於是群情激憤，商人開始罷市。12日，廣州又一次舉行國民大會和遊行示威。莫榮新竟下令逮捕罷市領導人，並派大批軍警上街，限令各商店一律開門營業，激起民眾更大的憤慨。從13日起，廣州學生和民眾開始罷課、罷市、罷工。14日，當數千群眾在省議會請願時，當局派出軍警數百人，強行解散清願隊伍，軍警還向群眾開槍掃射，打傷10多人，拘捕學生50多人。15日，數千群眾在東園廣場集會，軍警當局又派兵鎮壓，毆傷許多人，拘捕了機器總會會長和大批學生。16日，廣州學生不畏高壓，依然上街遊行，並發表演說，軍警又拘捕了中上學聯副會長周其鑒等300多人。

面對廣東軍政府的倒行逆施，時在上海的孫中山聞訊感到極為憤慨，立即通電譴責廣東軍政府當局：「聞警廳因國民大會拘捕工學界代表，將加以殊刑。方今文明各國，不聞有壓抑民意之政府，我粵為護法政府所在之地，豈宜有此等舉動?尚冀所聞之不實，萬一有之，請即予省釋。蓋民氣以愈激愈烈，若專恃威力，橫事摧殘，不惟為粵人之所公憤，亦即全國之所不容也。」隨後，孫中山憤而宣布辭去軍政府總裁職務。

廣州市民抵制日貨

迫於各界的遣責和壓力，廣東軍政府當局不得不釋放了被捕的市民和學生，並暫定由粵海道尹張錦芳出任「護理」省長，莫榮新「兼任」省長的企圖遂告破產。這樣，譚人鳳所支持的廣東學生和民眾反對軍政府當局壓制學生愛國運動和反對莫榮新兼任廣東省長的鬥爭取得了勝利，使反帝愛國運動席捲全省各地，有力促進了全省空前的愛國熱潮的形成。

（原題：《論譚人鳳對五四運動的重要貢獻》；作者：鄧江祁；原載：《邵陽學院學報（社科版）》2017年第2期；此次在本刊發表時，略作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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