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隨筆 手機丟了
這年頭手機是人的命根子,所有人都在玩手機。
所有人都在玩手機
NO CLUB
馬賽克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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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手機的三天,一開始如坐針氈,覺得被全世界拋棄了。
過了半天立馬回過神來,不,還是換我拋棄全世界吧。
關機埋頭看了兩本書:王小波《愛你就像愛生命》和李歐梵的《蒼涼與事故》,這篇隨筆就講講第一本的讀後感。
頗為無趣的是,跳開給李銀河的情書部分不講,我頗為驚訝的是書後有幾封給友人人的書信。那是王小波飆到一些對日常遇見的奇聞逸事的看法,頗似雜文,不犬儒,沒戾氣 ,這放在今日完全不可能,可能是他那個時代沒有社交媒體,所以知識分子們沒那麼自戀,再天賦異稟看待世界還是普通人視角。
活得不一樣,才能寫得不一樣,這是王小波的真實,他自己也說:「我的所有小說的主題都是關於生活,生活並無可值得炫耀之處,但是就是因為我們這樣活著,所以也再無什麼比這個更寶貴的東西了。維特更斯坦死前就說:告訴他們,我們活過。」 讀到這裡我就想想現在的小說還有影視劇,費勁吧啦得「造」那麼多奇蹟,到最後造作得一塌糊塗,然而中國人沒生活嗎,40年巨變那麼多人都是活生生的故事,活生生在那兒你不去找,非要去西天取經。
書中對於中國知識階層的看法頗為精道:「一切泛泛而談的主義,只不過是玩意,不必太當真。」把這句話寫在磚頭上砸向現在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公知們,正合適。
他也清醒得看到中國知識分子的局限:知識分子這個身份在世界上,除了自由主義之外,別無其它立場可取。身在自由之中,便容易看到它的不足。「換言之,也是知識分子視角本身的局限性,王小波並非只緣身在此山中不識廬山真面目,比起現在很多頂著知識分子頭銜和人說起話來都是一副「你不看書你傻逼」,王小波的雅量源自他獨特的生活觀察。
他邏輯思維能力也比一般科學家強,寫代碼念計算機,還學過統計懂經濟,說自己念統計想要報效祖國因為中國的問題出在了太多虛假不實的數據上(這點現在依然存在且愈演愈烈),他明白社會的複雜性還和經濟勞作以及政府管理有關,法律和規則是實踐理性的基礎。
簡直就是諸葛亮附體,會琴棋書畫,也能做木牛流馬:「我發現理性這種東西,是小市民的專利。假如一個人有自己的鋪子,本本分分地守在裡面,人欠我我欠人算得清清楚楚,這人就有理性。倘若窮光蛋一個,還天天以天下為今人,那就是大瘋子,中國就是理性的人太少,瘋瘋癲癲的人太多。我覺得中國人最需要的就是飛躍瘋人院。」
讀到此處,你越發覺得王小波似乎不是那些一到每年4/11就拿他立FLAG小知識分子——「小知識分子就是不行,滿腦子全是一言動天之類的事情,想事情毛躁偏激。才有一得之見,就自我陶醉,成不了氣候。」
除了對中國朝代更替的歷史規律的洞察之外,他對藝術家和創作階層的看法沒有諷刺和嘲笑,即便是批評也是句句發自肺腑:「我覺得最好的藝術態度,是不計較環境利益,抱著一種試驗的態度。藝術只是人的感受的不同表達方式。故而藝術需要一種偉大的真誠,而這種真誠是中國人最缺少的。」
這個大概能解釋為啥只有社會不穩定的時候才能出大藝術家,因為」環境利益」在動蕩中消失了,國破山河不在,大家的創作是純粹的,山崩地裂可能是中國文人最好的時代。最壞的時代也就是太平年間,大部分創作是為了給出自己偉大的現世證明,或者在自己的清高之上給出自己能高於別人的證明,藝術到最後變成了每個人生而偉大的證明。
「環境利益」最好體現就是京城酒局,席間常有涉世未深的飯局美女負責投送崇拜的眼神並頻頻點頭表示認同,主講人一旦接收到訊號立馬更加意氣風發繼續呱呱大叫三百回合,可悲之處便在意,但即便如此,也無法證明他們「生而偉大」。
最後最為精闢的就是說作家分兩類,一種解釋自己,後一種探索世界。後一種比前一種難得多。這麼一分類,基本可以把中國的導演們都嘩啦一下,改革開放之後成名成家的多半都是「解釋自己」的,很多解釋煩了「探索世界」的基本都跌坑裡去了。「探索世界」唯一成功的可能就李安了,無論是同性戀,科幻,印度人,還是美國中部凄涼的大兵,《飲食男女》之後他走向了探索的道路並且駕馭得當,是可謂大師。內地導演們希望突破自己的經驗,但最後都亂了方寸。馮小剛從《甲方乙方》再到《潘金蓮》;張藝謀從《紅高粱》再到《長城》,如果突破不了肯定無法成為世界級大師,而突破不了的癥結在哪兒呢?我以為還是無法消除那個根深蒂固的「主觀」,就是那個已經被自己的藝術作品證明過的「牛逼的自己」,無法忘掉這個,就無法進入探索世界的「客觀」,探索世界需要換一個身段進行卡位,這意味著視角的變換,李安做得自然,可能是因為他在好萊塢訓練的「職業性」,導演就是個職業,從專業角度來講就是工業鏈條的洗碗工人,但中國內地不同,這就還回到了王小波說的「環境利益」。
最後,寫時評的肯定要罵人,他罵李敖「頂無片瓦,下無寸土,只好叫做手淫自己,意淫全體炎黃子孫。」 罵托爾斯泰「老而不死是為賊。」 說米蘭昆德拉的《小說》講大道理太多,可以反對平庸但不能總是叫囂反對,小說不是道,而是浪漫的工作。講阿城的小說太官話,成年男子的官話聽起來老練但都是空架子,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油膩」。
唯有他罵張愛玲說漂亮女人用蘇白寫文章,蘇白講起來好聽寫起來就不行,我要反駁。張寫的不是蘇白,是鏡頭語言,漂亮女人能寫字,細節拍出來都是當年的好萊塢電影。王小波的小說精道,但想像空間太小,京圈兒從老舍開始的作品都重念白和對白,重人物輕氛圍,直來直去,此為南北差異,不做優劣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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