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團扇的老靈魂里注入了當代美學,又讓它們從藝術品的高閣走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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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已經在許多時尚大片和電視劇里被李晶設計的團扇和飾品驚艷到:劉雯、范冰冰的時裝大片里用了李晶的扇子,電視劇《凰權·弈天下》未播先熱,露出的劇照中陳坤也搖著他的團扇。
他的作品可謂「一件難求」,他往往還用上緙絲、古玉、老銀等等可遇不可求的材質,雖然價格往往上萬,但許多作品的照片剛剛放上網路,不到一小時就會售罄。
李晶的「嗜閑居」工作室藏在蘇州平江區的一條又窄又老的巷子里,粉牆黑瓦,推開小小的兩爿窄門,便能看到房間裡層層疊疊的團扇:有在國家工藝品比賽中獲大獎的緙絲扇面,也有他自己用無意中淘到的老竹節製成的團扇。許多人求他的扇子,可這些都是他想來想去都捨不得交出去的,日積月累,便積攢下了一屋子,每一把都是他心尖兒上的寶貝。
越來越多人的人為他的作品著迷,古雅精美又不失現代趣味,文人氣息濃厚又有豐富的設計細節,而且其中總能看到「舊」和「新」最恰到好處的比例。
那柄老竹節是他在浙江逛古玩店時撞上的,在一個角落裡看中的兩根杆子,一共花了三百元。扇面是他自己都記不清何時買來的一卷面料,配在一起,剛剛好。「正好有十八個節,我們叫『十八羅漢』,而且節與節的間隔距離由長到短,屬於可遇而不可求。」曾有人出價三萬,他沒捨得賣。
扇柄的前世各有故事:有一柄原來是支象牙水筆;有一柄不見了原來刀嵌的刀柄,馬蹄狀,牛角質地;有一柄的末端藏著一枚印章,還有些曾是奇奇怪怪的煙槍杆子,五花八門,如今改頭換面,安然於世。扇子上往往綴了些點睛的小玩意兒,乍一眼不一定能看明白究竟:一枚漢代的金墜子,價值超過兩萬;一小眼鮮濃欲滴的翡翠,也是小一萬的成本。
收藏之路
李晶大三時開始學習崑曲,也因此開始了解到戲曲的傳統首飾和相關工藝,包括團扇、摺扇等道具的歷史和知識,研究生的畢業論文他也以京劇服飾為研究方向。老師們的才學和人品都對他往後為人處世的態度乃至審美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影響,「他們不會念著你將來會不會成為專業演員之類的事情,看到你真心喜歡就願意教,甚至花錢請我們吃飯、幫我們置辦東西。」
雖然只是業餘的課外活動,但老師們都盡心儘力做到因材施教,「有一段戲我們想學,可老師自己不會,她就反覆去看錄像,用小本子密密麻麻記下後面的動作,這需要多少功夫啊!有些同學的天生條件一般,他們也一視同仁,不會輕易放棄。」
清代菠蘿漆柄秋香色回紋錦團扇
從大三到研究生畢業,幾年裡他只缺席過一次課程,雖然最初三四十個同學中堅持下來的不過兩三個,他也不覺惆悵。「戲曲或者其他傳統的東西,大家喜歡就好,不一定非要專業化學習或者上台表演。」老師們並沒有因為當下傳統戲劇相對式微而悲天憫人,「藝術家也好手藝人也好,掌握的是技術,考慮的應該是如何進步,其他的都應該交給天時地利人和。功利心誰都有,但首先你要有真才實學的資本,腳踏實地地走好每一步,而不是陷入所謂的情懷裡。」
他收藏的第一件古玩是點翠,那時他在上海準備考研,一個月生活費不過一千多塊,他咬牙花了近六百買下了那件點翠。沒有太多專業知識,也無人可以請教帶路,他只能自己查找資料來判斷真假好壞,半借著運氣冒險。「古玩里也是隔行如隔山,每一個門類都有許多要學習的知識。後來我的興趣又擴展到摺扇,接著是老銀,再往後種類越來越繁多,前年喜歡上珊瑚,今年又迷上白玉……說起來,那件點翠真是『萬惡之源』。」
清代牙柄織錦團扇
讓他至今感到後悔的是,前些年在一念之差間,他把那件點翠賣了,「點翠一般是戲曲里高等級的演員才會用到的頭目,但我的那件是清代婦女平時佩戴的,大概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清代末期點翠不再受等級的限制,平民百姓也可以使用,需求量劇增,也由此造成了翠鳥被大量捕殺的惡果。民國後期幾乎已經無人再做點翠,建國後雖然為創外匯製作過一批,但還是出現了整體差不多七八十年的工藝斷檔。
「點翠的顏色是通過羽毛肌理結構的反射呈現的,所以不會褪色。但它用粘貼的方式,時間一久就容易掉毛,損耗很大。現在全品相的點翠越來越珍貴,幾乎是萬里挑一,老的東西無法複製。」
清代燙花竹柄提花藍紗團扇
他的收藏渠道從自己跑古玩市場發展到網站交易,現在微信上就有上千號古玩同好,可以時不時可以交流,每年他也會去幾次大型的全國交易會收集材料。最開始的時候他也問父母挪過錢,「有一把帶點翠的老團扇,扇柄還是象牙質地,當時售價一萬五。雖然就它本身的價值來說已經超值,但對於我來說仍然是個天文數字,買不起。」
清代象牙柄薔薇花緙絲緙絲扇面宮廷款團扇
心癢難安,他向父親開口,雖然父親覺得網路交易存在各種不安全的隱患,又怕他被人忽悠,但知道他素來謹慎,而且寧可問別人借錢也要拿下那把扇子,還是答應了。「那把扇子品相很好,至今我也沒捨得轉出去。問父母挪錢也就兩三次,後來先是基本靠自己的壓歲錢、生活費購買,漸漸在網上也賣出去一些收藏,自己的資金開始周轉了起來,可以『以藏養藏』。」還在上學期間,他的收入已經遠遠超過了在公司上班的同學們。
紅酸枝柄鑲嵌銀鏨刻玉蘭緙絲蝴蝶團扇
決定參加研究生考試前他曾嘗試過當電腦的推銷員,三天就受不了,「我自己買電腦都只在意外觀美不美,哪兒懂什麼配置。」 考完後他自覺發揮不理想,幾乎沒可能被錄取,在等待成績公布前,在爸爸的安排下去一家網店上了一個半月的班,賣包。第一個月他居然成了銷售冠軍,而更大的好消息接踵而來:他的研究生初試成績是當屆第一名。
清代雞翅木柄鑲嵌清代白玉帽花配清代寶相花紗麵糰扇
既然有把握繼續讀書,他便毫不猶豫就辭去了工作。在無錫上大學時,他就經常去鄰近的蘇州尋找手藝人做藏品的修復,畢業後,他乾脆搬到了蘇州。「特別是團扇這樣的工藝品,它不像玉雕,具備技藝的話獨自一人也能完成,團扇的製作需要經過打漆、雕刻、刺繡等等工序,材質又包括木、竹、牙雕、金銀等等,所有能想到的工藝都要用上。」
紫檀鑲嵌清代牛角刀把扇柄刺繡菊花蝴蝶圖團扇
就全國範圍而言,蘇州手工藝之發達、每一項水準之高超、大師和優秀手藝人數量之多,幾乎無其他城市可以出其左右。父親曾不解他為何不能留在家鄉嘉興通過網路繼續工作,但他覺得那不現實,「我想把這件事做好了,而不是當成業餘愛好。」
清代牙質柄鑲嵌鏨刻纏枝花金片配清代八寶紋芝麻紗扇面以及明代和田玉明代金質火焰飾物團扇
從舊到新
自己做團扇更像是個水到渠成的結果,有幾次他尋遍蘇州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師傅能接修復的活兒,就自己動手。「有時有一張合適的扇面,有時是一把不完整的扇柄,也沒什麼收藏的價值,只是為了好玩,想把它們復原成完整的樣子。」小試了牛刀幾回,古玩收藏圈裡外的人都想買他的扇子,他發現光靠收來的老物件翻新根本供不應求,一大半他還不捨得出讓,就乾脆開始做新的。
「有些是從裡到外都是新的,有些是新老結合,或者一部分老物件修復。各種工藝都在漸漸加入也日漸成熟,設計的想法也更加豐富,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之前他在蘇州看到緙絲,就想用到扇面製作上。「我的掌控欲比較強,單單用別人做好的成品不夠體現自己的想法。我希望扇子從零到整的過程中都有自己的參與。」緙絲工藝非常複雜,他輾轉尋找合適的師傅來製作,但確保圖案和配色符合自己的要求。他出價比一般的老闆大方,師傅口口相傳相繼被吸引過來,如今經過自然淘汰,緙絲製作團隊已經固定有三十人左右。
阿卡珊瑚柄湖色清代壽桃紋杭羅團扇
磨合的過程又艱難又好笑,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最早他自己勾線畫圖,以為圖案交給師傅就完事兒了,結果黑白的圖過去,來了彩色的成品,「師傅還一個勁兒說,你看多漂亮。」開始他只給圖樣卻沒有一一給細節配色,師傅就憑想像做了一個花里胡哨的版本出來;有些師傅看到手邊藍色線有盈餘,就順手給圖案加一條藍邊;有些師傅沒看懂圖樣,誤把小鳥的腳看作是樹枝的一部分,處理成同一種顏色。
師傅們大多生活在城郊和鄉下,他沒法每天去盯進度,只能一片片局部修改成品,用師傅能接受的方法逐漸改變和規範他們的審美。「但一個新稿子,少則改幾遍,多則改十幾遍。之前一把宮廷團扇單單底色就改了十來遍,葉子和花的顏色又反覆改上了十多遍。」
除了緙絲之外,扇面上他也大量用到各種老材質,綾羅綢緞一應俱全,還包括刺繡、用圓珠筆勾圖的手繪等技藝,「只要是塊布,我都能做成扇面。」朋友一次拿來一塊不鏽鋼,用染色工藝染成雲霞狀的絢麗色彩,他也給做成了把團扇。「這是一個實驗,感覺上與人有隔閡的不鏽鋼可以有這樣的變化運用,純工業產品也能變成工藝品。」
幾年前他曾不斷要求師傅在作品的製作中精益求精。有一把仿故宮乾隆年間的緙絲質地藍色牡丹團扇,工藝遠遠超過了原版,起初他甚至想用緙絲的技藝把上面的花紋織出來,但那需要幾十倍的額外功夫,最後才改用畫筆勾描圖案輪廓。
那把團扇的研發用了大半年,製作時間近三個月,加上鑲嵌等工藝,是仿古團扇中技術最複雜的一把,在全國的工藝品比賽中獲得二等獎,「它已經證明我們的技術在全國是頂級的了,之後也沒有刻意追求這個方向。」
清代菠蘿漆扇柄仿乾隆宮廷牡丹團扇(獲獎作品)
作品和產品的分別
他不想一味鑽技術的牛角尖,觸動他的正是那次比賽的金獎作品:一條兩米多長、用純銀雕刻鑄造的大船。「我覺得那樣的作品和我們的生活是沒有關係的。手工藝品,要不可以打動人、讓人有情感共鳴,要不有功能性,那樣一艘2米的大船,我即使想放在家裡都不夠地方。」
「我覺得手工藝更像一本小說,可以雅俗共賞:內行欣賞它內在的精妙,但外行也能看到它的美。」一些一味追求精巧的作品卻失去了本該有的實用價值,幾十年前還有人因為把東西規模做大而被奉為國家級的「大師」,但其中並沒有什麼技藝精神,如今更沒有必要重蹈覆轍。他收過一幅刺繡,雖然綉工和用線都有些粗糙,卻是農村裡準備結婚時自家的手工,充滿了朝氣和情感,滿溢出對生活的嚮往。
「中國人的手藝自古追求的是一種人文精神,所有的東西都應該為人所用,一個玉碗不一定用來吃飯,但至少可以拿來把玩,玉質的筆桿可以用來寫字,而不是被奉在架子上,它們高於生活但不能脫離生活,手工藝表現的是你的精神態度。」
紫檀柄緙絲紅葉山雀團扇
清代象牙柄薔薇花緙絲緙絲扇面宮廷款團扇
2016年他受邀去參加博鰲論壇時,才發現工作室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當時他正好在翻高濂所著的《遵生八箋》,《燕閑清賞箋》序言開篇便是「余嗜閑,雅好古」,他覺得和工作室的定位再契合不過。「我們做這些東西是希望大家能夠慢下來。當然要努力工作努力賺錢,但也能有一些閑暇空餘的時間享受一點愛好,和古人有一些對話,可以錦上添花。」
有時他會懷念讀書時可以在西湖邊上靜靜坐上一下午的奢侈,幸而現在時不時還能在蘇州的大小園林里走一走。藝圃離他的工作室步行只需兩分鐘,他沒事就去看看那兒牆上的老藤,在院子里散散步,「蘇州園林和故宮那種皇家氣派不同,以簡為繁,疏漏為層,移步換景,講究渾然天成。」
他把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有關宮廷的圖冊都買了回來,但這些參考資料之外,他也從古文詩詞中學習古人對於生活趣味的追求。「其中有許多對日常生活的描寫,但它是間接的、抽象的。每個人的文化層級和審美需求都不同,所以不同手藝人做出來的東西會大相徑庭。」
清代牙柄緙絲蝴蝶團扇
他給自己的定位是個「手藝人」而非「藝術家」,但在這個範疇里,要求自己儘可能做到最好。「有些東西我做的時候就打定主意不賣,用料就隨心所欲,但出售的產品我希望既美觀,又不會因為上面某種材質增加太多的費用而有負擔感,作品和產品不一樣。」
清代紅木扇柄緙絲荷花團扇,扇柄鑲嵌蜻蜓,主材是清代點翠和老珊瑚,尾巴設計機關,可將蜻蜓取下作為吊墜
如今工作室保持一周出兩款團扇、一個月出一百多件首飾的速度,團扇總數已經近三百款,今年還計劃讓首飾的風格再往高端上靠一些,也更適合日常佩戴。「很多人都覺得手藝人就該慢工出細活,但以刺繡來說,你的『慢』是把線劈到儘可能的細,花時間去構想,而不是刺繡的手慢。
」有時他看到有人抄襲他的設計,還是四五年前的舊款,也一笑置之,「他們為什麼都不願意花一點心思來抄我的新稿子呢?所以我們做原創的設計還是要保持這樣更新的節奏,你走得越快,別人就越追不上腳步。」
今 / 日 / 互 / 撩
哪種材質用在團扇上最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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