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十里春風，溫泉可浴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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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酒，今天我又打開了他收藏了秦洋酒的酒櫃，從最早的秦洋特曲酒到古秦洋系列酒，排列整齊，我從不捨得喝它。
父親離開我們已有八年了，和他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時常在我的眼前過著電影。
父親生前是個釀酒工程師，他一生酷愛酒，酒是他的事業，也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因為工作的需要，他每天都要品嘗酒、陪客戶喝酒。那年的我只有六歲，他喝酒喝到舌頭都發黑了，我看到了他黑色的舌頭嚇壞了，哭著說：『』爸爸不要死！』』固執的他卻說：『』爸爸沒事，睡一覺就好了。『』直到現在學習了醫學常識才知道，父親那是喝酒過量，脾胃濕熱過重引起的舌頭髮……
——張馨月：《父親是個釀酒工程師》
你讓我心動
文 |鄒坤
說來慚愧，當我作為一個男人的青春萌動，竟始於「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其實，我那時還不能叫真正的男兒，只是個懵懂少年，因為那還在九十年代初，我十三歲。
生平第一次讀到的《長恨歌》，深藏在一本破損的唐詩集子里。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卻並未從詩中體會到何為意境，何為情與愛。我的腦袋瓜兒總幻想著一位美人身披輕紗，從輕煙細霧籠罩的溫泉水池中出來——貴妃出浴是後來才學到的辭彙。
我的知識極匱乏，以為「溫泉水滑」便在勉縣。從那時起，那個叫做溫泉的小地方竟讓我魂牽夢縈，時常牽掛。所以，當老師宣布外出活動，參觀武侯墓祠並去溫泉時，我的心跳加速動起來。想到可赴美人所處之地一游，我瞬間臉紅了，然後悄悄低下頭去——個中緣由實不足為外人道。
中巴車搖搖晃晃翻山越嶺，穿行於鄉間小道。一路上荒塚處處，繞田無限，野草連雲，附近人家大都屋舍簡陋，土坯房零零散散鑲在遠近莊稼的綠和金黃中，像花衣污了點點，實無多少看頭。
去溫泉為最後一站，帶隊老師將我們扔下，便一頭扎進一排不起眼的磚瓦建築中，這便是傳說已久的溫泉了。我們這群少年，大都為普通人家孩子，出門前已被爺娘從頭至腳徹底收拾一番，雖說衣著乾淨，但囊中羞澀大約一眼即可看出，只好在浴池外候著。我偷偷向磚瓦房後綠樹掩映的地方張望，四下寂靜，並無美人款款而出，我便有三分失望了。
百無聊賴時，我們三三兩兩聚一起閑話，把所知的三國人物再翻騰出來，替古人擔會兒憂。好在溫泉乃三國故地，我於《三國演義》是極熟的，聽過的故事也著實不少，便一股腦兒講給同伴聽。只不過，諸葛亮還沒死治司馬懿，老師們就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出來了。
溫泉，我來了。溫泉，我走了。我揮一揮手，沒帶走一滴水珠兒。
後來，我常自夢裡相遇溫泉。我想那一排排隔牆之後，定然隱藏著天然奇石圍成的泉水。泉水之中，定然若隱若現有美人沐浴。在我心中，以為那來自地下深處，帶有仙氣和靈氣的水，只合「極尊貴極清凈」的女兒身，污濁男兒如何消受得？當那水煙輕起，附以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琴簫之音，那香足探出、玉手伸出的美人出浴，大抵「天香國色」四字方可見其精神。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
當初的少年長成男兒，當年的窮小子也鹹魚翻身，已成家立業終能直立行走了。
「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
春天到了，我隨一群喜山愛水的男女開始了騎行運動。購山地自行車，添置了頭盔等行頭，首騎便去勉縣。我們的領隊網名喚作「我從山中來」，大家尊稱為「山哥」。此公雖年近五十，卻有著少年的心性，纖瘦的身體里充滿了激情，尤好「沾花惹草」。因他當過文學青年，又在中小學語文教學一線奮戰了多年，即使在騎行途中，一不小心也能聽到他出口成章：「看這大好河山，一路風光無限，令人心情上佳……」
賞了梅花，看了天池，登了天盪山，山哥意猶未盡，說：「咱們返回不重路，我帶大家走一走溫泉鎮鄉村旅遊環線，到時你會覺得『世上並不缺少美，缺少的只是看美的眼神』所言不虛。」
我不置可否，只心念一動：溫泉，我又來了。
沿途綠樹成蔭花鳥不斷，小河小溪水流淙淙，近乎靜謐的幽境，正應了書上的句子：人在畫中游。行走在鄉村環線平整的柏油路上，路邊皆為收拾乾淨利落的農家小院，一座座小樓靜立樹叢中、花影后，與「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相彷彿。山哥讚歎之餘，也由衷感慨：都說喜歡外出旅遊，其實在我看來，身邊的美景還看不夠呢。
過了「陝南第一湯」大招牌，某段，他指著一大片仿古式院落說：「溫泉還在建設中，要不然泡上一泡，此行就功德圓滿了。」他話鋒一頓，又說：「到了年底，『茶亦醉人何必酒』，咱們就不用遠天遠地去外地洗溫泉了。」
他說的是九昱漢水，這是溫泉建設發展的大手筆。據說，撩人心弦的「九昱漢水溫泉」項目正在緊鑼密鼓拾掇著，大約十月即可竣工。我看過一個視頻短片，恍如仙境。
山哥之語再把我心撩得火熱，二十多年光陰，這股來自地下的熱流仍汩汩不停，而令我心動的美人只是越來越朦朧，她從未遠離，亦未老去。不管怎麼說，未來總是有希望的，所有希望皆有實現可能，一個少年最初的夢想，可能在二十多年後才會初見端倪，其實，這又有什麼分別呢？
溫泉，我來又去，帶走了這一刻的心跳。
有時一想，日子真是個好東西。它一天天過，就給人每一天的希望。便如溫泉的今生和來世，未來總會讓人牽念，儘管還要掰著指頭，把日子一天天數到金秋去。
到那天，「溫泉水滑洗凝脂」從夢境回人間，溫泉，你會再讓我心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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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鄒坤，發表有散文作品等，著有散文集《樸素的泥土》。現居陝西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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