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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代表著我們在可靠的、不容置疑的知識方面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

無為而無不為:

學人類學必學一門科學,不然憑什麼立足於這科學與理性至上的時代。不懂科學技術,活得不像這時代的人,只會被時代拋棄。人類學給人理念、精神、情懷、視野、和未來,就是給不了在這時代站起來的腿——科學、技術、和市場。

本文節選自《自然與希臘人 科學與人文主義》 埃爾溫·薛定諤著

WHAT ARE THE SPECIAL FEATURES?

特殊特徵是什麼?

最後讓我嘗試對開篇提出的問題(編者註:The motives for returning to ancient thought)做出回答。記得伯內特在《早期希臘哲學》的序言中有幾句話:科學是希臘人的發明。除了那些受到希臘影響的民族之外,科學從未存在過。在同一本書中,伯內特還說:「泰勒斯是米利都學派的創始人,因此[ ! ]也是第一位科學家」( The founder of the Milesian School and therefore [!] the first man of science was Tha?es.)。貢佩茨說(我要引用多一些),我們的整個現代思維方式完全建立在希臘思維的基礎。因此,它是某種特殊的東西,是許多個世紀以來在歷史中發展出來的東西,而不是一般化的、思考自然的唯一可能的方式,他非常強調我們應該知道這一點。認識的這些獨特性也許可以把我們從它們幾乎不可抗拒的魔咒中解脫出來。

這些獨特性是什麼呢?我們科學世界圖景的獨特的特殊特徵又是什麼呢?

關於其中一個基本特性是無可置疑的。那就是假設「自然的表現可以被理解」(It is the hypothesis thatthe display of Nature can be understood.)。我已經反覆談到這一點,這是一種非唯靈論的,非迷信的,非魔法的看法。關於它還可以說很多,在這種語境下我們必須討論以下問題:可以理解性究竟意味著什麼?科學在什麼意義上能夠給出解釋?大衛·休謨(David Hume,1777—1776)的偉大發現是,原因和結果的關係無法直接觀察到。所謂因果關係僅僅是慣常的相繼——這一基本的認識論發現使古斯塔夫·基爾霍夫(Gustav Kirchhof,1824-1887)和恩斯特·馬赫(Ernst Mach)等大物理學家堅稱,自然科學無法給出任何解釋,而只能對觀察到的事實作出一種完備和(馬赫)經濟的描述,並且只能以此為目標。現代物理學家熱情地接受了這種觀點,它表現為一種更加精緻的實證主義(positivism)哲學。它有很高的一致性。反駁它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非常困難的。它很像唯我論。但比唯我論合理的多。雖然這種實證主義觀點表面上似乎與「自然的可理解性」相抵觸。但肯定沒有回到昔日迷信和魔法的觀點。恰恰相反,它將力的概念從物理學中驅逐了出去。而力的概念乃是萬物有靈論在物理學中最危險的殘餘。科學家很容易輕率地相信自己已經理解了一種現象,而實際上只是通過描述現象而把握了某些事實。就此而言,實證主義者的觀點不失為一種有益的解毒劑,但我認為,即使從實證主義者的觀點來看,我們也不應宣稱科學無法給出理解。因為即使(真像他們堅持的那樣)我們原則上只能觀察和記錄事實,並且為了方便記憶而對它們進行整理,我們在極為不同的知識領域所作出的發現之間,以及這些發現與最基本的一般概念(如自然數1、2、3、4……)之間也存在著事實聯繫,而且這些聯繫是如此驚人和有趣,以至於「理解」一詞似乎非常適合我們對其進行把握和記錄。在我看來,這方面最顯著的例子是熱力學理論。它等於把熱還原為純粹的數;類似地,我會把達爾文的進化論稱為我們獲得真洞見的一個例子。同樣的說法也適用於以孟德爾(Mendel)和德·弗里斯(de Vries)的發現為基礎的遺傳學。而且物理學中,量子理論已經變得很有希望,但尚不能被完全理解,儘管他在許多方面甚至在遺傳學和一般生物學中都很成功和很有益。

然而,我認為還有第二個特徵。這個特徵也沒有那麼清晰,很少公開顯示出來,但具有同樣根本的重要性。這個特徵就是,科學在試圖描述和理解自然時,將這個非常困難的問題作了簡化。通過在有待構建的圖景中把他自己、他自己的人格、認知主體排出去或不予理會。科學家下意識地、幾乎是無意識中對理解自然的問題作了簡化。

思想者不知不覺總退回到了外部觀察者的角色,這大大方便了任務的完成。但卻留下了巨大的空白。只要他沒有意識到這種最初的放棄,而試圖在世界圖景中找到他自己,或者把他自己的思維和正在感知的心靈至於圖景之中,就會導致悖論和二律背反。

這是重要一步——將自己排出在世界圖景之外,退回到觀察者的位置,與整個表現毫無關係——獲得了其他名稱,使之顯得非常無害,自然和不可避免。也許可以稱之為客觀化,即把世界看成一個客體。你在這樣做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一個非常常用的表述是「假設有一個我們周圍的實際世界」(德語:Hypothese der realen Aussenwelt)。唉,只有傻瓜才會拋棄這一假設!非常正確,只有傻瓜才會這樣!但它是有一個明確特徵,是我們對自然的理解方式的一個明確特徵,它是有後果的。

我在古希臘著作所能找到的這種觀念的最清晰的痕迹,是我們之前一直討論和分析的赫拉克利特的殘篇。因為我們所構建的正是赫拉克利特的那個「共同的世界」,我們正在使世界成為一個客體。使我們所認為的周圍的實際世界(正如那個流行的短語所說)由我們的若干意識的重疊部分所構成,無論是否願意,在這樣做的時候,每個人都把自己——認識主體,那個說「我思故我在(拉丁文:cogito ergo sum)」的東西——從世界中排除出去,變成了一個外部觀察者,他自己並不參與其中,「我在」(sum)變成了「它在」(est)。

果真如此嗎?必然如此嗎?為什麼如此?因為我沒有意識到它。我現在要說明我們為什麼沒有意識到它。首先,我要說明為什麼如此。

「我們周圍的實際世界( real world around us)」和「我們自己( we ourselves)」。即我們的心靈( our minds),是由同樣的建築材料構成的,兩者彷彿是由同樣的磚塊建成的,只不過排列順序有所不同——感官知覺、記憶影像、思維。當然,還需要一些反思。但我們很容易認同一個事實:物質僅僅是由這些元素構成的。此外,隨著科學和自然認識的發展,想像和思維(與粗糙的感官知覺相比)起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這就是實際發生的事情,我們可以認為它們(讓我們稱它們為元素/ elements)或者構成了心靈/mind,構成了每個人自己的心靈,或者構成的物質世界。但我們無法(或只能極為困難地)同時思考這兩樣東西,要想從心靈方面轉到物質方面,或者反過來。我們就必須把這些元素拆散。在以完全不同的順序將其重新組合在一起。例如(例子很難舉,但我要嘗試一下),此時此刻我的心靈由我感覺到的周圍的一切所構成的:我自己的身體,坐在我面前注意聽我講話的你們,我面前的講座提綱,特別是我想要解釋的觀念,以及把它們恰當的組織成文。但是現在,請設想我們周圍的任何一個物體。比如我的手臂。做為一個物體,它不僅是由我自己對它的直接感覺構成的,而且是由我轉動它、移動它、從各個不同的角度來看它是所設想的感覺構成的;不僅如此,它也是由我想像你們對它所擁有的知覺構成的,還有,如果你們對它作純粹科學的思考。對它作出切割,以確信其內在性質和組成部分,那它也是由你們所能證實和實際發現的東西所構成的,等等。當我把這隻手臂作為「我們周圍的實際世界」的一種客觀特徵來談論時,被包括進來的我的和你們的所有潛在感覺知覺是列舉不完的。

下面這個比喻不是很好,但卻是我所想到的最好的。一個孩子收到了一盒精緻的積木。大小、形狀和顏色各不相同。他可以用這些積木搭建房子、塔、教堂或長城等等。但不能同時搭建兩座建築物,因為在每種情況下他都至少部分地需要同樣一些積木。

因此,我相信。我在構建我周圍的實際世界時,的確把我的心靈排除出了出去,而我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排除。然後我非常驚訝的發現,關於我周圍實際世界的科學圖景是很不完全的。它給出了許多事實信息,把我們的經驗按照非常一致的秩序整理好。但對於離我們的心靈最近的,對我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每一個人卻保持緘默。關於紅與藍、苦與甜、身體的痛苦與快樂,它不能告訴我們任何東西;它對美與丑、好與壞,上帝與永恆一無所知。有時科學號稱回答了這些領域的問題。但這些回答往往極為愚蠢,以至於不會被我們認真的對待。

因此簡而言之,我們並不屬於科學為我們構建的這個物質世界。我們不在其中,而在其外,我們僅僅是旁觀者。我們之所以認為自己在其中,認為自己屬於這幅圖景。是因為我們的身體在這幅圖景中。我們的身體屬於它,不僅是我們的身體,而且我們朋友的身體,我們的狗、貓和馬的身體,還有所有其他人和動物的身體都屬於這種途徑。這就是我以他們進行聯繫的唯一方式。

此外。在這個物質世界中發生了許多更為有趣的變化——運動等等。都蘊含著我的身體。這種蘊含使我感覺自己在部分程度上是這些變化的作者。但這樣一來便出現了僵局,這種非常令人尷尬的科學發現是,作為作者的我是不需要的。在科學的世界圖景中,所有的這些事件都是都能自行其是,它們可以用直接的能量相互作用來充分說明。甚至人體的運動也如謝林頓所說「是它自身的」。科學的世界圖景對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給出了一種非常完備的理解——只是使之變得過於可理解了。它使人可以把世界的整個表現都設想為機械鐘的行為,由於科學所認識的一切,此機械鐘會像現在這樣按部就班的運轉下去,而沒有意識、意志、努力、痛苦、快樂和責任與之相關聯。這種令人不安的狀況之所以產生。是因為為了構建外部世界的圖景,我們使用了極度簡化的手段,把我們的人格排除了出去,從中移走了。因此它去了,消失了,似乎是不需要的。

尤為重要的是,這就是為什麼科學的世界觀本身並不包含倫理價值和美學價值。對我們的終極領域和目標不置一詞。而且也不包含上帝(如果你願意這麼認為的話)的原因。我從哪裡來,又要往何處去?

科學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音樂能使我們愉快,為什麼一首老歌能使我們感動得流淚。

我們相信,在我後一種情況下。科學原則上是能夠詳細描述,從壓縮和擴張的波進入我們的耳朵。到某些腺體分泌出一種鹹味的液體,並從我們的眼中湧出,在此期間我們的感覺中樞和「運動中樞」發生的所有事情,但對於這一過程相伴隨的悲歡之情,科學全然不知。因此保持緘默。

涉及「至一」(the great Unity)——巴門尼德所說的「一」( the One of Parmenides)——問題時,科學也保持緘默。我們是「至一」的一部分,屬於「至一」。在我們這個時代,最流行的名稱就是「上帝」——以大寫G開頭的God。科學通常會被貼上了無神論的標籤。根據前面所述,這並不奇怪,如果它的世界圖景甚至連藍、黃、苦、甜、美、快樂和悲傷也不包含,如果人格被排除在外,那他如何可能包含人類心靈中最崇高的觀念呢?

世界廣闊而壯美。我對這個世界中事件的科學認識涉及億萬年。然而,它似乎以另一種方式包含在我可憐的幾十年壽命中。與無法測量的時間相比,甚至在我們已經學會測量和估算的有限的億萬年中,我的壽命有如滄海之一栗。我從哪裡來。又要往何處去?( Whence come I and whither go I?)這就是那個偉大,深不可測的問題,它對我們一視同仁。對於這個問題。科學家沒有答案。但科學代表著我們在可靠的、不容置疑的知識方面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

然而我們人類的歷史至多只有50萬年左右的時間。根據我們業已獲得的知識,甚至在這個特殊的星球上,我們或許還能延續數百萬年。這一切都使我們感到,在此期間我們獲得的任何思想都不是徒勞無益的空想。

本文轉載自 2018-04-12

埃爾溫·薛定諤

愛智慧PHILOSOP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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