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豪斯理想里還有生命力嗎？

三、不要給工程師太多讚譽

我們需要的是更好的設計嗎？還是說需要像微晶元這樣的技術發明？還是兩者都需要？當然，「發明」比「設計」更能改變這個世界。但是每一個新的發明都需要頗具靈感和想像力的設計。

下面是一些極大改變了我們生活的現代產品。每一樣產品里，極具想像力的設計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電話。這個由亨利·德萊弗斯設計的模型，把電話筒放在使用者的臉上，用手指撥下號碼。拿起話筒就能接電話，拿下則能掛上電話。

為了取代鋼筆，圓珠筆不但成為了一個很好的手寫工具，還因其價格低廉，可以用完了就丟棄。

首批電子錶有數字顯示器。之後，人們想要有指針的手錶，現在兩種都有。儘管晶體控制的手錶是技術上的奇蹟，人們還是想讓自己的手錶能夠反映個人特色。

在密斯·凡·德·羅的時代，技術上的奇蹟有遠洋輪船、汽車和飛機。現在領先的科技是電子科技而不是機械技術；三維設計師感覺有點過時了。但是科技的發展只是導致新設計出現的推動力之一。20世紀70年代，美國到處充斥著優質的日本產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開始擁有了日本的風格品味。

塑料購物袋，現在幾乎沒有了，那時卻大規模地取代了紙張。

小型汽車。本田汽車讓耗油量大的龐然大物消逝遠去，這會是暫時的嗎？

塑料取代了鐘錶、辦公設備和家用電器中的金屬。你現在會花上千美元買一個塑料的盒子——計算機、立體聲音響系統或者一件實驗室設備。

多虧了戰後日本的設計，人們不再用原來重量越高、質量越好的評判標準來看產品。而最好的手機和CD播放器是重量越輕越好。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最貴的錄音機的外殼是木製的。我記得自己還懷疑過一個口袋大小的帶有助聽器耳機的CD播放器能否好用。

同產品設計相比，建築還處於舊石器時代。人們還是用石頭建造房屋，大多數人的屋頂用鋸下來的樹榦作為支撐。水泥和砂漿雖然是年代略微不那麼久遠，但也是在羅馬人的手中就已經得到了完善。

因為現在計算機能夠模擬一個更好的世界，一些理論家認為建築真正的未來在於虛擬的領域，我們會在虛擬的環境中度日。機械和設備是工業革命留下的最後遺迹。屏幕後面的物理矩陣根本不值得注意。

但是我們會贏得什麼？拉斯維加斯費瑞蒙街賭場區域的屋頂是電腦控制的電子展示。因為這個賭場的正面已經布滿了燈光展示，這樣整個賭場就成了虛擬的空間。這個例子說明虛擬現實不是什麼設計創新，而是設計暴政。現代商鋪已經在虛擬現實里，可是沒有人想整天都呆在那裡。

我們會願意放棄使用我們的嗅覺、味覺和觸覺嗎？建築操控的是整個空間而不只是平面。產品設計本身永遠都是對人類手工勞動的讚美。

我剛才為三維設計師辯護，來抵制電子工程師的斷言，現在我會讓步，承認電腦和微晶元永遠改變了設計師的工作。首先，建築師和工業設計師會坐在電腦前，而不是繪畫板前。電腦讓設計過程中的單調乏味少了很多，沒有人不得不用丁字尺畫設計圖了，沒有人需要為了做些變化而費勁地擦掉墨線了。繪圖可以被自動地重新調整。我們可以從多角度觀察電腦上的設計。激光能夠做出三維立體模型，我們的設計想法可以更容易地得到識別和修正。

越來越多的設計師設計電腦界面而不是真實的物品。他們設計網站，讓我們能夠更容易、更愉快地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他們設計桌面、遊戲，還有圖標。

關於實際的物品，微晶元改變了功能主義設計的基本準則。矽片統治一切的時候，功能並不能告訴人們它的形式會是什麼樣的。我們只看產品的外表形態也不會知道它的功能是什麼。

蒸汽機車啟迪了功能主義的設計師們，因為它是完全機械的，一切都和運動有關。燃料被鋤進爐膛，加熱了鍋爐里的水，產生的蒸汽可以頂起一個活塞。活塞的前後運動通過連接桿帶動了輪子的轉動。蒸汽機車的力量和能量的驚人展示讓視覺藝術家十分著迷。

而在電腦上，這一切只需動動手指便能完成。所有的工作是看不見的。即使把電腦拆開來看，僅從它的外觀我們也不知道它能做什麼。極具諷刺意味的是，很多工業設計師現在被人雇來把一些機械裝置，比如像攪拌器和咖啡機，製作得像電腦一樣。

打字機是另一個精緻的機器，也是功能主義設計的典範。你可以拆開它，看它是如何運作的。

它的繼任者的運動機件是噴墨印表機，看起來像是一個玩具，就是一個塑料盒子在金屬製成的平台上前後推動。這個玩具可以生產文字、圖表和圖案。可是我們看不到是怎麼做到的。噴墨印表機是一種由電子學上的反饋決定其精確性的新型機器，而不是機械原理。這更像是一個螞蟻窩而非鐘錶。

螞蟻去自己的目的地走的不是直線，而是無窮地曲折迴旋。她離開蟻群走到左邊後，聞不到姐妹們的味道後，就會轉到右邊；再次聞不到氣味後，她會轉向左邊。如此循環往複。這就是CD播放器如何追隨螺旋式的音樂軌跡，而

不需要身體接觸。

如果光電池察覺到反射的激光束比平常亮一些，它就會知道激光束正在遠離切割的軌道，走到了耀眼的空白地帶。所以微晶元控制器會把激光束轉到正確的軌道上來。這種糾錯會在一秒鐘內產生成千上萬次。微處理器因為速度飛快，可以允許工作這樣懶散地完成。

CD播放機的任何東西都不能產生視覺。我對鏡子般表面上的細小凹痕如何變成音樂，只有模糊的想法。我甚至不知道這個機器是如何控制碟片的。

CD播放器的尺寸可大可小，尺寸也不再是衡量的標準。「形式追隨功能」在這種情境里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儘管有這些難題，包豪斯理想還是仍然生機勃勃，發展勢頭良好。網站設計師利用印刷的方法使網站看起來更方便，也能提供更多信息。產品設計師已經把科技上的進步變成了有用的工具。建築師也已很迫切地採用新的設計軟體和建築材料。

四 解決問題並非唯一的設計策略

設計是瘋狂的、像夢一般的過程嗎？是菲利普·斯塔克所做的那樣嗎？還是查爾斯·伊姆斯那樣費盡心機地尋找最好的可行方案就是設計？

兩者皆是。

我們需要注意的是，設計革新沒有解決他們認為應該解決的問題。

愛迪生髮明留聲機的時候，目的是為了讓人們儲存語音信件，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人們會那麼喜歡這個機器複製的音樂。

雪地機動車是作為休閑車而創造的，可它在北極現在已經取代了雪橇狗。

溜直排輪是日本發明的，這樣使用者可以在夏天繼續滑冰運動了。事實證明這樣的鞋子比溜冰鞋好用得多。

穿孔、紋身和塗鴉是民間設計的例子。有很多設計並不宣稱自己是解決問題的手段。

五 不要拋棄設計的夢想

虛擬設計，比如說網站、軟體和多媒體的設計，在經濟上的重要性很容易就會讓建築師和設計師覺得自己過時了。事實上，包豪斯所訓練的三維設計仍然還被持續關注著。

建築師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儘管很少有客戶想要或者支付得起原創作品，但每一個新建築還是有閃光的潛力。建築行業整體也面臨著挑戰：

每個人會需要大量建造的房屋住宅2.節能環保建築。 3.防火、防震、抗打擊的房屋結構。 4.三十年的建築看起來仍然很新。「簡潔」並不僅僅意味著經典。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法國建築師建造的沒有特點的玻璃牆式校園和家庭住宅已經變成了單調乏味、上面布滿塗鴉的龐然大物。

但是建築師本身的特色手法無法持續下去。

世界貿易中心大樓的設計競爭需要有象徵意義的設計。丹尼爾·利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的設計贏得了這一項目，可是他設計的大樓上面是1776英尺高的教堂尖頂，並沒有自己的設計特色。

也許這是最好的入場方式，但是這也提醒我們建築只能用遭到限制的吞吞吐吐的聲音發言。林瓔的越南紀念碑沒有任何象徵意義，那裡只是一個哀悼的地方，沒有墳墓、沒有旗幟，也沒有雕像。

建築長久存在超越了時間，沒有什麼唯一的建築標準。

我最喜歡的現代主義全盛期的建築物有弗蘭克·勞埃德·賴特的西塔里埃森冬季營地，巴黎的蓬皮杜藝術中心，勒·柯布西耶在馬薩諸塞州劍橋建造的卡彭特視覺藝術中心以及悉尼歌劇院。這四個建築除了造價甚高外，並無任何相似之處。

包豪斯傳統在反對「赤手空拳」的市場經濟學的過程中，也從設計的角度提出了設計，這些挑戰只有投票人才能解決。

保留那些地方（如新澤西州）的開放空間，那裡的發展無處不在。

居者有其屋。

產品設計領域還有很多看得見、摸得著，且微晶元無法解決的問題。

我的人生就是一個人

碎不了的玻璃。

防刺輪胎。

美味的飛機餐。

可以糾正錯誤的印表機

立拍立現攝影

易洗免燙織物

用後隨即丟棄的紙衣服

隱形眼鏡

凍干食品和輻照食品

玻璃鋼艇

無霜冰箱

家用洗碗機

垃圾處理機和壓實機

水陸兩用車

有一些，比如說玻璃鋼艇要比當時人們認為的重要得多，而有一些，比如說糾錯印表機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很多設計上面臨的挑戰現在看來還和以前一樣讓人畏懼。

可以做家務的機器人。

移民其他星球。

人類運輸自動化以遏制交通事故的發生。

消滅核能產生的輻射危險。

足夠輕的電池可以完全取代汽油。

不再像腦瘤的自行車或者溜冰鞋的頭盔。

空中交通。勒·柯布西耶1922年設計的城市模型有一個用來停放「飛機計程車」的停車場。現在已經有幾種原創的汽車飛機或者飛機設計了。其中的一個會把折起來的翅膀放在拖車裡。就像很多很好的想法一樣，空中交通還沒有變成現實。

主要的問題是你需要兩個飛機場。來回穿梭在飛機場會花費更多的本可以通過飛行節省的時間。儘管直升飛機只需要一個屋頂大小的場地就可以起飛降落。但是讓大都會保險公司大廈（Met Life）的1500名用戶在早上9點集合也是不實際的。他們應該能夠穿過辦公室窗戶飛進飛機里。

打動我的是，計算機控制可以讓撲翼飛行成為可能。計算機能夠察覺到一個走繩索的人為維護平衡而作出的糾正，從而把這個轉化成給翅膀的指令。這就是計算機如何讓隱形飛機一直留在高空的原因。

萊昂納多夢想能有捆綁式的翅膀。最初的滑翔機就像他的草圖。水中呼吸器可以讓我們像魚一樣游泳。不久之後我們就會像鳥兒一樣飛翔。

我們可以在空中盤旋，等待道路順暢。我們可以像人行道上的行人那樣，不斷地調整步伐，維護平衡，防止互相碰撞。或者像成群騎自行車的中國人那樣，沒有交通標誌而穿越十字路口。

儘管蛾子飛得很快，看起來聚結在一起，卻從來不會碰撞，也不會燒傷。與其身體尺寸相比，它們的翅膀很大。一個更好的例子也許是家裡的蒼蠅，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蒼蠅的雜訊很吵。也許會有一個完美的平衡點能夠做到兼顧。

我們住在設計好的環境中。就像1919年包豪斯的先鋒設計師一樣，我認為到了我們提升眼界的時候了，到了該認識到設計是我們文化的一個特定元素的時候了，也到了該為我們的設計師喝彩的時候了。他們能夠幫助我們達成比我們的夢想更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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