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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1隻小刺蝟已經離開了我,不見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嗎?刺蝟尼娜的故事

一個春天的傍晚,眼前是田園詩般的美景,青山隱隱,草木叢生,蝶飛鶯繞,但是我心裡卻很不舒服。雖然周圍的一切看起來十分完美。走過田邊,繞過玫瑰叢,是一幢已經被廢棄了的兒童小木屋。

木屋旁邊的黑莓籬笆下有一小堆木頭,這堆木頭曾經是尼娜的家。我走進小屋,掏出隨身攜帶的盒子,打開,慢慢地走出小屋,在屋外的陰涼處放下一些食物後,離開了。

在過去的一年裡,我曾經把許多刺蝟放歸野外,所以我知道,在那一刻,當刺蝟們意識到它們是自由的,它們的狂喜無法掩飾,也不想掩飾:它們的小眼睛閃閃發光,它們的每一根羽毛和頭髮似乎都在歡騰中顫抖。

但尼娜是不一樣的。它是我收養的第一隻刺蝟。

太陽沉到了地平線下,黑暗籠罩了大地,我摸著黑回到了擰亮了手電筒,又來到了小木屋,尼娜,我的第一隻小刺蝟已經離開了盒子,不見了。從這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她現在還好嗎?她是不是正在看著月亮發獃?她找得到食物嗎?口渴嗎?她,還記得我嗎?

我知道她是一隻刺蝟,是野生動物,我對她的態度是錯誤的。但是,尼娜對我來說,既不是一時憐憫救助的野生動物,也不是長期相伴的寵物。

一直以來,我以為,養著她保護她,是因為我愛她,可是她使我明白,接受、理解、尊重才是愛的本質。真正的愛不會要求回報。作為一個成年男子,因為一隻刺蝟而明白了什麼是愛,有點兒奇怪。可是我要講述的並不是一個人突然改變,要把餘生都獻給動物保護事業的故事,而只是一個普通獸醫和普通的小刺蝟的故事。

是的,我是個獸醫,而且是個專業研究奶牛婦產科的獸醫。這是一份很平常,以至於有些乏味的工作,一時興起,我在一家小診所做義工。每星期去二三次。有天,我到診所時,診所負責人指著個紙盒子讓我看,我湊近一看,盒子角落裡趴著一隻小刺蝟寶寶,眼睛閉著,粉紅色的皮膚,刺還都軟軟的,顏色發白。刺蝟寶寶非常輕,大約只有28克多。

這就是我的尼娜,她是在診所花園裡被發現的。第二天,我到診所時,發現她情況不妙,小小的身體輕輕地打著顫,渾身發抖,眼看著要不行了。可是我對刺蝟知之甚少,我泡了個熱水袋,用毛巾裹起來,放在她身邊,保持她的體溫。然後衝到網上,開始搜索「刺蝟」。

我學會了用小狗配方奶喂她,她的爪子十分纖細,看起來有點兒像雙小手。但是她的嘴太小,我只能用注射器一滴一滴地喂她,一次需要二十分鐘,像初生嬰兒一樣,每二三個小時就要喂一次。我累得精疲力竭,但是尼娜卻一天天地茁壯成長起來,她吃了睡,睡了吃,越長越大。她以我面前會很放鬆地入睡,醒來時會伸個懶腰,小小的嘴巴里,還能看見她的小舌頭,像薄薄的玫瑰花瓣。黑得發亮的小鼻子,光滑的皮毛。背上長出了烏黑,粗壯的尖刺。

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尼娜的我卻累倒了。像剛生了寶寶的父母一樣,我有點兒緊張過度,雖然極度渴望能睡一整夜,卻偏偏不放心。當我和女友出門旅行時,我只花了五分鐘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卻花了一個半小時來整理尼娜的每一件用品:她的籠子,她紙板房子,她用來吃食和喝水的碗,她的毯子,毛巾,她的專用食品,她的乾草,甚至還有她專用的紙巾。結果,一上路,警察就給了我一張罰單,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車胎磨損過度了。

「咦,那是什麼?」一個警察指著尼娜問。「一隻刺蝟寶寶」,我回答。他們倆津津有味地聽著我介紹尼娜,臨走收回了罰單。「太棒了,尼娜!」我在心中竊喜。

當天晚上,吃完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女友睡著之後,我帶著尼娜來到了海邊。尼娜從我帽子里探出頭來,眼睛閃閃生光,注視著大海,小鼻子嗅來嗅去,好奇著鹹鹹的空氣。「這就是大海,尼娜」我小聲地告訴她。我們在碼頭上坐了很久,聽著波濤拍打著堤岸的聲音,享受著咸滋滋的海風。

第二天,我們又驅車回家,這次旅行,我學會了兩件事:第一,刺蝟也會暈車;第二,刺蝟可以讓你免罰單。此外,這個晚上,我還意識到,我把尼娜當成了女兒。

我給尼娜在戶外做了一個窩,用欄杆圍起來。尼娜卻很不喜歡,她像坐牢一樣在圍欄周圍轉來轉去,只想出去。於是,我擰亮手電筒,養成了陪她在院子外面漫步的習慣。我們沿著穿過田野的泥土路走到樹林的邊緣。尼娜學會了打獵,她會憑嗅覺找出出甲蟲和耳蝸,在黑暗中美餐一頓。

有一次,我們逛到了森林的邊緣,尼娜被一股氣味吸引住了,飛快地沖在我前面。突然,我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咆哮,我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渾身冰涼,一隻大獾正對尼娜撲去,尼娜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危險。

就在那一刻,我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尼娜,把她護在胸前,這時大獾已經幾乎撲到尼娜身前,黑暗中我看到大獾嘴裡露出的森森的白牙。

大獾還在不服氣地朝我們齜牙,我能感覺到胸前的尼娜,心臟狂亂的跳動著,差一點點,我就失去了她。我知道野生動物長大後,我們應該將它們放歸山林,但是,我怎麼能放任我的尼娜從此生活在危險中,即使我知道這是她的宿命。

有一次,我試著讓尼娜一個人散步,悄悄地走開了。但是當我回頭看她時,居然發現她正在等我。我抱起她,高興地一起繼續向前走。但是尼娜的野性漸漸復甦了,每到晚上就變得激動不安,當我試圖讓她平靜下來時,她差點兒咬了我的手。

我知道她將要離開了。不過時間不湊巧,這時已經是秋天了,刺蝟們即將冬眠。這時我遇到了另一隻刺蝟,也非常瘦小,幾乎可以肯定他無法在冬眠中倖存下來。於是我叫他尼奧,把他放進了尼娜的窩裡,我很好奇他們之間會如何相處。

我讓他們單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尼奧縮成了一個球,尼娜正專心致志地想用鼻子把尼奧頂向空中。好吧,冬天的確不是一個羅曼蒂克的季節。

在和尼娜相處的日子中,我找到了我最想做的事——幫助野生動物回歸自然。我貢獻出自己的房子,在義大利西北部,我的家成為幫助野生刺蝟回歸自然的中心——拉尼娜刺蝟救援中心。

我們第一個救助對像是一隻雌性刺蝟,非常瘦,同時患有嚴重的肺部和寄生蟲感染。

我和女友把我們的浪漫星期六都花在了這隻可憐的小刺蝟身上,她的病情逐漸好轉。隨著救助的刺蝟越來越多,拉尼娜之家也比以前更規模更大,可是尼娜離開我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春天來了,尼娜越變越暴躁,常常喜怒無常地攻擊其它刺蝟,沒有一隻刺蝟敢靠近她。於是,就在文章開頭的那個春日傍晚,我打開了尼娜的盒子,把她放歸自然。無論如何,我應該為她高興。

尼娜離開的幾個月里,我一直把自己深埋在救助中心的工作里。我記得救助過的每一隻刺蝟,它們都是尼娜。當年那隻無助地坐在紙盒子里發抖的小刺蝟幫我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想過的人生。

每過一段時間,我都會來到森林的邊緣,坐在那裡,在晚風輕吹的時刻,在心中輕輕地喊,「尼娜——」。在我的生命里,她扮演了一個溫柔的天使,不是我救助了她,而是她幫助了我。

(本文譯自英國《每日郵報》上 MASSIMO VACCHETTA撰寫的文稿,所有圖片情節節選自《A Handful of Happiness: Ninna, the tiny hedgehog with a big heart》一書)

本文編譯:巧巧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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