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懷疑，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乏「無聊」到殘酷的段落
本文由一萬幀電影公眾號(tens-frames)原創首發。
曾經跟朋友說起過不幸的原生家庭會給孩子帶來的傷痛。她的父母在大吵一架之後選擇離婚，母親哭著對她說：如果當初沒有你，就好了。
可是人生是一個不斷犯錯、不斷改正，而即便是改正了以往所有的錯誤還會再繼續犯新的錯誤的過程。也許正是這不斷的試錯過程當中，個體才得以為自己的生命增加了無限的厚度與深度。
一一
A One and a Two
《一一》是台灣電影導演楊德昌最負盛名的一部作品，被法國媒體形容為「生命的詩篇」。這一形容很好理解，因為它說的就是生命和生活這一回事兒——這是電影的內容；「詩篇「則很好地概括了電影的風格，如行雲流水般淡雅，如靜水流深般精粹。
電影的時長很長，近3個小時，故事時間則為幾個月。都說電影這一藝術被發明出來以後，人類的生命就被延長了至少3倍，但當然不是生理意義上的3倍以上，而是說人在感知生命的意義上被電影豐富了太多。
NJ（吳念真 飾）是一個專做電腦生意的高知分子，和妻子敏敏（禁煙令 飾），女兒婷婷（李凱莉 飾）和8歲的兒子洋洋（張洋洋 飾）一起生活在台北某所公寓里。影片主要聚焦在這一家人的生活瑣事之上，但他們並非絕對意義上的主角。而應該說，這是一部人人皆可為主角的電影，因為它講述了每個人對生活的感知。影片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提取了每個角色的高光時刻，藉助他們的經歷和話語，表達創作者對生命的認識。
電影以熱熱鬧鬧的婚禮開始，而以相對不那麼熱鬧的葬禮結束。中間段落則以每個人在生活中的摸爬滾打為過程，向觀眾展示每個人的生活狀態、人生信仰，歡喜憂愁；大人和小孩子們一同與生活為伴，並向生活妥協。
阿弟（陳希聖 飾）挑選了一年中最順利的日子結婚，以為一切能順風順水，結果就在婚禮的當天晚上，母親被鄰居發現倒在了樓下的垃圾桶旁邊，自此被確診為突發腦溢血，成了植物人，直到去世。
但由婆婆的意外所展開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NJ在小舅子的婚禮上重遇當年的初戀情人，同時公司即將破產，他也面臨著事業潰敗的可能；妻子敏敏在母親腦溢血失去知覺後，在忙碌的生活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無力和生命的無聊，責備自己的人生毫無成就；婷婷正值青春期，少女心事一重重堆積在心頭，她一邊內疚是自己害外婆中風，一邊又不幸被當作別人愛情的替代品。
最讓人心疼的角色無非就是年紀最小的8歲的洋洋了，不只是因為他在外婆的葬禮上感慨道「我很想告訴那個還沒有名字的小表弟，我覺得，我也老了」，而是在本可以享受童年天真和歡愉的時段，男孩兒洋洋被迫接收到了太多大人世界裡的煩惱。他想看明白大人們為什麼這麼疲憊，卻又在自己的兒童世界裡承擔了太多委屈，他曾向爸爸提出疑問：爸爸，我們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
因此不難看出，編劇楊德昌對人物年齡的設置很有意思，基本涵蓋了從嬰兒、童年、青年、中年到老年的所有年齡層，就像一條可以穿透事物的射線，清晰地掃描著每個年齡段里人的命運，從而給出一張所有人對生命的感悟清單。
通過各個年齡段中人的煩惱，導演兼編劇楊德昌分散開了人一生的過程，同時又很豐富巧妙地使觀眾感知到生命的長度，在哪個年齡階段都不會有相對輕鬆的時刻。這是有些消極的，而人生不可能再重來。
楊德昌的電影總是力求最大程度地接近生活現實，也在很認真很節制地記錄和表現日常生活。電影理論大師巴贊曾說，電影是生活的漸近線，雖無限接近人類生活，但永遠也不會就是生活本身。這意味著，電影本身就需要帶有一些藝術色彩，這是它的本質。
《一一》就是這種被從生活當中驚純提煉出來的藝術品。它的節奏緩緩的，不過就是將生命中比較平常的事件和心理變化集中在一個電影的時間裡集中展現，卻不顯得大起大落、極具戲劇性，而溫和同時有力地從一個角度帶你切入並了解到生命的真諦。
電影中，NJ由於工作關係去到了日本，在那裡見到了自己的初戀女友阿瑞（柯素雲 飾），兩人相談甚歡，彷彿回到過去。人到中年，面對人生的變遷，想到青年時期的相互影響，再對比現在的狀況，NJ感慨，「人是不可能讓另外一個人去教他怎麼活下去，怎麼過日子的，那是很悲哀的」。
在生命和生活這回事上，沒有誰能幫得了誰去徹悟生命，而只有相互扶持著去全觀它們而已，同時，只有個人真正地沉浸其中，才最終可能了解到生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