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桑巴球員，如今的桑巴球探！

儘管從未入選巴西國家隊，但恩里克如今以自己的方式在為桑巴足球作出貢獻。這位前波爾多中衛退役後成為尼斯球探，在故鄉替俱樂部尋找潛力新星。

一副太陽鏡，一個小本子，一部智能手機，這就是34歲巴西人恩里克所需要的全部裝備。球鞋，護腿板，這些已經屬於過去了。他正走向老東家弗拉門戈的訓練中心，但目的地不是更衣室。恩里克當年從這裡離開巴西，後來在波爾多奪得法甲冠軍。和停車場的門衛打招呼時，對方有些恍惚：「我認識您，您在這裡踢過球，是嗎？」

恩里克徑直走向桅帆球場的看台高處(主要用於俱樂部的青訓和女足比賽)，一步步爬上水泥台階，沒有人注意和打擾他。巴西人找到一個觀察角度非常好的座位，坐下來，掏出筆和本子。這是他的新武器。退役之後，他有了一個新身份——球探。

兩個月前，恩里克正式成為球探，但不是為波爾多工作，而是近兩年成績穩定的尼斯，尤其是在發掘年輕球員方面，更是顯露出極好的眼光。「這一切來得很快，儘管方式不太正規。」起初，恩里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進入了尼斯聘用球探的大名單。「Sambafoot(巴西足球網站)的一名記者，經常和我聊些巴西球員的優點、缺點，他認為我非常適合去評價這些球員是否能夠適應法甲。是他把我的名字報給了尼斯高層。」尼斯的球探系統立刻給出了肯定意見。「他們想在巴西找個人選。我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見面談了。」

這意味著通過觀看比賽，去發掘、評估球員，就如同今天坐在他當年學踢球的地方。2016年，恩里克經歷了在弗盧米嫩塞一段糟糕的時光後宣布退役(膝蓋受傷，工資被拖欠，隨後他曾在巴伊亞勝利短暫復出)，當時他可沒想到會有這個機會。恩里克原本為自己設立的新職業，和足球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在離里約熱內盧150公里遠的一座農場。靠著當年在波爾多攢下的工資，他買下了農場，裡面養著數百頭牲口。「我飼養和出售牲口，工作很辛苦，很少有時間陪家人。」後來，他又和一個在銀行工作的朋友轉向了金融領域。

當年因為踢球而中學輟學的恩里克，自學了一些金融方面的知識，他對於擺弄數字和數據還真有點興趣。但當尼斯方面的電話打過來時，他完全無法抗拒。「在前去與俱樂部領導會談之前，我與塞爾日·勒科迪耶(尼斯球探主管)見了一次面。他來到里約，我陪他看了一場比賽。我觀察他怎麼工作，我很喜歡他的個性和工作方式，自己也很想試試。」

退役之前的恩里克曾與不少知名前鋒有過交手。

在那次會面後，恩里克於今年1月起身前往尼斯，以了解俱樂部在過去幾年裡是如何發掘出這些原本默默無聞的球員：達里奧·茨維塔尼奇，達爾伯特，里卡多·佩雷拉，卡洛斯·愛德華多，塞里，西普里安……尼斯的球探系統讓他意外：「我驚呆了。他們擁有與球員相關的大量信息，有個房間里全是屏幕，用來觀看比賽，還有幾乎遍布整個歐洲的球探網路，真是太職業了！」

根據俱樂部總經理朱利安·富尼耶在2011年確定的模式，球探共分為兩種：負責成年球員的有9人，多數是退役球員，每人考察3個歐洲國家；負責青少年球員的共12人，他們需要提供信息，考察潛在的收購對象(僅限25歲以下)，每個月制定自己所負責國家的最佳陣容，制定的規則是：目標球員必須能儘快適應尼斯的戰術風格。為了捕獲這些信息，球探們都擁有一個由俱樂部開發的應用軟體Play"r，用於上傳數據和評價。

恩里克帶著這個工具回到了巴西。他的任務是儘可能多地觀看比賽，發掘能夠融入尼斯足球哲學的未來之星。此後，恩里克四處觀看比賽，奔走在里約的各座球場之間，或者待在電視機前。除了一線隊比賽，青年隊也不放過。每天他都會做記錄，這份發掘天才的新工作讓他非常感興趣，儘管起初還有些不自信。「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但好友安德烈·巴伊亞(曾效力費耶諾德)要我努力去做，他給了我信心。」

3月1日，我們陪恩里克一起去看里約U20聯賽半決賽，弗拉門戈對陣美洲。在看台上落座前，他止不住地回憶過去，話題無非兩個：弗拉門戈是巴西最受人喜愛的俱樂部，以及他當年的一個隊友——阿德里亞諾。沒錯，就是後來效力國際米蘭的那個「國王」，當初他只是一個沒人看好的左後衛。「後來，教練卡利尼奧斯讓他踢前鋒。他踢得很爛，不論訓練還是比賽，一點作用都沒有。第二場比賽中場休息時，阿德里亞諾甚至要求教練把他換下去。但卡利尼奧斯堅持己見。隨後的比賽中，他開始變得不可阻擋，然後進入一線隊，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卡利尼奧斯能感受到球員的潛力，這也是尼斯如今對恩里克的要求。

繞過游泳池，從籃球館前走過時，恩里克察覺到這裡的變化：「如今的硬體設施好多了。」桅帆球場的看台沒有變，水泥台階還是那麼高。「我在這裡吃了不少苦頭！教練當初讓我們雙腳跳著上下台階，後來他們不再這麼要求，因為明白這對膝蓋很不好。」結束懷舊，回到現實，巴西人走上看台，拿出手機連上州足協的網站，下載比賽名單。他認出了一些名字，也發現有些孩子不在其中。「很遺憾，我很喜歡的一名中衛今天不上。」

恩里克有些不快地將22名球員的號碼寫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考慮到職業經歷，我很適合評價後衛，當然還有前鋒，我當年很喜歡研究對手。」踢球時，他經常觀看錄像，來剖析對方前鋒的跑位。只用了幾分鐘，恩里克就意識到美洲沒有任何令他感興趣的球員。相反，弗拉門戈陣中不缺有潛力的孩子，但他拒絕透露名字。「有兩三名球員我很喜歡。其中一個技術很棒，但速度太慢；另一個很活躍，但傳球不夠精細。」

事實也證明了恩里克的眼光，弗拉門戈在比賽中完全掌控了節奏，不停地進球。30分鐘後，在超過30度的氣溫下，主隊已經4比0領先，如果不是31號球員在門前太笨拙，比分差距會更大。但恩里克不想對此過多指責：「雖然錯過了機會，但他跑位很聰明，很好地幫助了邊路球員。這很重要，也是我在報告中會著重強調的方面。」中場休息時，恩里克跑去與弗拉門戈的錄像負責人交換了一些信息和看法，隨後獨自一人走回來。「我喜歡這項工作的獨立性，很符合我的個性。」

下半場還是一邊倒，比賽失去了意義。兩名球員的衝突，倒是驚醒了看台上昏昏欲睡的觀眾，長時間爭吵過後，美洲隊後衛走向更衣室，很快弗拉門戈的那名球員也沖入走道，要找他算賬。對於這樣的暴力場景，恩里克見怪不怪：「這就基本可以淘汰了。球員必須懂得保持冷靜，否則根本不能適應法甲那麼高強度的比賽和競爭。」在這令人遺憾的一幕過後，弗拉門戈打入了第6球，尼斯球探認為新一代球員在技術上存在缺陷。「這裡的教練都很關注歐洲比賽，並從中獲得靈感，他們希望複製拜仁或馬競的戰術和策略，但遺忘了最重要的東西：技術。如今在街頭踢球的孩子越來越少，這很危險，他們失去了最基本的盤帶技巧。」

對巴西的年輕球員來說，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被球探發掘然後登陸歐洲。

在恩里克看來，巴西足球還面臨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孩子們離開家鄉的年齡越來越小。「有潛力的年輕人過早去歐洲了。我在弗盧米嫩塞時就發現了這一點，熱爾松(羅馬)和肯尼迪(切爾西)毀了自己，他們很有天賦，但離開得太早了。我希望他們能夠重新振作，但這太難了……」雖然不同意這樣的操作方式，他卻必須用同樣的策略去為尼斯考察人才。「必須保持公平公正，需要評估球員的潛力，瞄準那些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身價還不那麼高的孩子。如果他們做好了準備，就會去巴薩或切爾西，不是嗎？」

那個33號球員怎麼樣？他的活力、腳下技術、對抗中的統治力，可能已經打動了恩里克。「我發現了一個很不錯的孩子，會在報告中著重提到他的表現。俱樂部隨後會將他最近幾場比賽的剪輯發給我，甚至會給我編輯一段視頻，裡面只有皮球在他腳下時的畫面。然後，我就可以安靜地待在家裡研究和分析了。」

球探考察並認可一名球員還不夠，隨後還需要和俱樂部部門達成一致，讓自己的選擇被採納。當尼斯需要在球員所踢的位置補充人手，而且一切條件具備時，就輪到總經理朱利安·富尼耶出馬了。他負責與球員的親人、經紀人接觸，開始進行談判。和其他在歐洲的球探一樣，恩里克不會介入這個步驟。到目前為止，他還在等待經自己發掘的第一名球員成功登陸歐洲，離開弗拉門戈球場時，他對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很滿意。回到家中，恩里克將使用Play"r來製作比賽簡報，給球員在場上的位置定位，描述雙方球員的戰術，並對每一名球員寫段評價。

在這其中，或許會有一兩名球員進入尼斯球探部門的視野中。兩個月里，恩里克已經觀看了30多場比賽，考察了近500名球員。在他們之中，可能會出現下一個茨維塔尼奇，抑或又一個巴洛特利……

文|埃里克·弗洛西奧

編譯|向波

編輯|小洋

美編|吳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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