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毛松（傳） 猿圖 東京國立博物館藏

猿猴習性靈敏好動，具有較高的智慧，與人類時有密切接觸。人類對猿猴的認知，最通俗、最具代表的莫過於孫悟空和十二生肖。孫悟空是《西遊記》中最為著名的形象，他號稱「美猴王」，法力通天，是機智與勇敢的化身。同時，猴也是十二生肖之一，位列第九稱為「申猴」，代表了人出生時的年份和所屬動物，蘊涵相生相剋的民間信仰。可以說，猿猴與人類社會的聯繫緊密而多元，不僅體現在世俗生活中，也表現在藝術創作上。

猿猴繪畫源流

人們繪製猿猴，運用猿猴的圖案，歷史十分久遠。早在新石器時代，人們就開始製作各種猿猴形象的工藝品，如北京平谷上宅遺址出土有石猴形飾件、遼寧東溝後窪遺址有陶塑兩面雕猴出土，而對於猿猴形象的描繪早在先秦時期就已出現，如《周禮》載禮器中有「蜼彝」，並云：「蜼，猴屬也。」是一種長尾猴的形象刻畫於禮器之上。而在之後的漢代畫像石中也可見猿猴的圖案，如徐州十里鋪漢墓畫像石，屋頂上有對稱刻畫的兩隻猴子。這些對於猿猴圖案的運用，還只是局限於猿猴形象的再現或是簡單描繪，雖然形象質樸具有很好的神韻，但在寫生、情趣、傳神等方面的深層次表現，則是在專題繪畫作品出現後才逐漸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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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遲從晉代開始，猿猴題材的繪畫就已經出現且十分完備。據《歷代名畫記》記載有晉代戴逵的《胡人弄猿畫》，稍晚有南唐畫工唐希雅的《鷹猴圖》，這些作品無論從繪畫技法、題材運用、審美情趣等方面均是著稱於世的佳作且影響深遠，於後世各類書畫著錄中多有論述。

宋人繪 猿猴摘果圖頁 故宮博物院藏

到宋代，繪畫藝術的成熟完善，最主要是院體繪畫的興起，將中國繪畫發展推到了一個高峰，而猿猴題材繪畫也在此時飛速發展。宋代宮中設立翰林圖畫院，繪畫創作以畫院為主導，花鳥畫等動物題材繪畫風格以秉承黃筌工細、華貴的面貌為主流。在此基礎上，繪有猿猴題材的畫家大量出現，使得作品數量也極大豐富，例如尹質，《圖畫見聞志》雲其「畫猴傳於世」，以畫猴著稱於北宋康定、慶曆年間；南宋時毛松、法常、劉松年都有猿猴繪畫。今故宮博物院藏有《宋人猿猴摘果圖頁》，系臨仿北宋著名畫家易元吉的猿猴圖。易元吉字慶之，精善寫生，尤以繪製猿猴等題材最為生動，「極臻其妙」。《宣和畫譜》著錄有《夏景戲猴圖》、《猿猴驚顧圖》、《戲猿視猴圖》、《子母猴圖》、《獐猴圖》等，大致有百餘件。這些作品在宋代師法自然、注重「傳神」的基礎上，將寫生與野逸之趣結合，被譽為「世俗之所不得窺其藩」，堪稱宋代猿猴題材繪畫的代表。

清 蔡誥 百猴圖 婺源博物館藏

至元代，雖然宋代院體畫遺韻猶在，但文人畫進一步興盛，花鳥畫風格轉變為清潤淡雅，竹石梅蘭等「君子」題材成為主流，因此猿猴題材繪畫的發展進入平穩期，法常、顏輝等較為著名。而明代在延續宋元傳統的基礎上，各畫科全面發展。這一時期花鳥、走獸等畫科，既有源於兩宋院體的工筆重彩，也有後期兼工帶寫的文人寫意，可以說是風格迭出，各具特色。但也許因為審美情趣和題材愛好轉變的原因，整個元、明時期的繪畫以文人畫為主，多以山水、竹菊等更能表現文人士氣的題材為主流，所以現在傳世及著錄中所見猿猴題材的繪畫相對較少，有被《石渠寶笈》初編著錄的《明宣宗戲猿圖》等。

清 沈銓 封侯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圖繪猴子逗弄馬蜂，諧音寓意仕途順暢

而清代是猿猴題材繪畫經歷了元、明平穩發展後的又一高峰。由於皇家的文化需求及自身愛好，清內府書畫收藏極大豐富，達到了自宋以後頂峰階段，宮廷繪畫隨之高度完善。由於清代宮廷繪畫對創作的把控極為嚴格，因此，花鳥、走獸等畫科工謹細膩、凸顯皇家富貴氣韻的風格，成為當時創作的主流之一。本朝畫家，尤其是眾多的宮廷畫家為迎合這種需求，繪製的大量猿猴題材繪畫多以這種風格為主，如沈銓《封侯圖軸》繪斜崖溪流，崖壁一樹斜生，枝頭繁花正茂，一猴逗弄蜂巢，蜂群飛舞，樹下則有數猴或坐或立，筆墨工謹細膩，形象生動，是較為典型的清代宮廷繪畫風格。

清 任頤 桃猴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畫面桃枝粗壯，碩果累累；猴子側身而踞，專註的目光卻朝向畫外

清末及近代，中國經歷了國力衰敗、政權更迭等歷史變化，宮廷繪畫也隨之沒落。但在民間，隨著任頤、程璋等新生代畫家的出現和繪畫技法的創新，猿猴題材繪畫也被賦予了新的生命力，畫面觀賞性極高，如任頤《桃猴圖軸》、程璋《松猿圖軸》等。這些作品在發揚傳統繪畫技藝的基礎上，融入了更多的個人風格，色彩明麗，構圖新穎。如果說宋代的猿猴題材繪畫注重寫生富有神韻，清代宮廷繪畫更為工謹細膩，那麼這一時期的猿猴繪畫則更為貼近大眾生活，富有民趣，將藝術性與觀賞性的統一推向了新的高度，為現代猿猴題材繪畫打開了更為廣闊的天地。

清 程璋 松猿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圖繪本性好動的猿在聽到鳥鳴時的片刻安靜，專註聆聽的神態被作者捕捉

原文作者：王琥（故宮博物院書畫部館員）

原文來源：《紫禁城》2016年1月刊《中國猿猴題材繪畫淺析：以故宮博物院猿猴繪畫為例》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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