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香文化在復興途中

文/沈嘉祿

中國用香已經有三千年的歷史了。自古以來，沉香被視作一種名貴的香料和中藥材，在宋代已有「一兩沉香一兩金」的說法，到了明代又變成了「一寸沉香一寸金」。至清代，沉香成了皇帝的專享，外國進貢的上等沉香鎖在庫房裡，某天用多少，大內會有記錄，皇帝高興了才會賞賜一些給近臣。今天在故宮還藏有不少沉香，過去大家不重視，隨地扔，現在老貴了。

雖說中國是熏香文化的發源地，但唐宋以後的一千年里，由於戰亂頻繁，士大夫的精神生活趨於粗疏萎頓，香席的儀式與詩、詞、樂、舞、棋等純粹的藝術形式一樣也日漸式微，除了明未清初迴光返照過一陣，這爐香傳至清末，終於在風雨飄搖中火盡灰冷了。

盛唐時，鑒真和尚東渡，帶去了與佛教有密切關係的熏香。平安時代以後，香料在日本貴族中運用得比較多，他們經常舉辦「香會」或「賽香」的熏香鑒賞活動，這是「唐風」經由「和風」熏化而形成的一種風尚。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語》中就多次提到熏香盛會。到了足利義政時代，熏香演變成按照一定方式的「聞香」風俗，逐漸形成日本的「香道」。特別是享保年間的《香道條目錄》一書問世後，香道取得了飛躍性的發展，但是日本本土並不產香，當時每年要進口大約 500 噸棋楠香。

今天，日本的香道有 100 多個流派，大體分為「御家流」與「志野流」。前者是貴族流派，圖風雅，重氣氛，香具豪華，程式繁中求柔；後者是武上流派，重精神修養，香具簡樸，程式簡中有剛。在日本，習練香道是一門非常神秘深奧的藝術，從最初的聞香，到第二年練香灰造型，到第三年進入綜合練習，經過 4 年才給「初傳」證書，晉級到師範「皆傳」級需要 15 年，升到「奧傳」一級則需要 25 至 30 年。

在日本大興香道的同時，如何復興中國的香文化，就成了擺在台灣學者與香客面前的課題，幾十年來，這縷紫煙在海峽彼岸倒一直沒滅過。劉良佑教授尋香聞香已久，據他說目前只在泰國、新加坡、越南等國還能買到純正的沉香，不過市場上能看到的貨都一般，如有熟人介紹，取得香鋪老闆的信任，才能一窺頂級貨色。他曾在新加坡以每公斤 17 美元的單價購得一段綠棋楠。此外他還經常到國際拍賣會上尋覓上等的沉香，以及用奇楠加工而成的山子與擺件。

我還認識另一位台灣人，他叫黃禮君，祖籍在河北，父母於 1949 年去台灣，幾年後在台中眷村生下了他。來大陸之前，黃先生在台灣從事旅遊業，退休後來上海置業並打算長期居住。六年前，他陪同一批馬來西亞人到上海考察香市，帶他們逛遍了上海的角角落落，總算在一個古玩市場的樓上看到了一些所謂的香在出售。馬來西亞人口出狂言：「我們作坊里掃攏來的木屑就比全上海所謂的沉香值錢。」黃禮君聽了大受刺激，心想自己已經退休，何不在大陸推廣香文化？

今天，黃禮君在打浦橋的雲洲古玩城盤下一家鋪子，做起了香品生意。香鋪名叫「廿八田香坊」，這是龍華寺住持照誠法師給他取的名，一個黃字拆開來就是「廿八田」。但店鋪還有一個小小注釋——「沉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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