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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糧食,熱愛生命

小時候,貧瘠的農村極度缺錢,但不缺吃喝,這得益於勤勞的大人們,決不肯讓一寸田空著,一寸地荒著的,挨餓的滋味牢牢刻進了他們的記憶里,努力讓全家吃飽飯是他們幸福感的源泉,收了新稻陳谷還有半倉是他們的安全感,手有餘糧心不慌,所以,老一輩人多少都有囤食物的習慣,對於沒嘗試過挨餓滋味的我們來說,挑食,浪費食物卻那麼心安理得。

在我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我不吃一切麵食,菜園能種出來的瓜果蔬菜也基本不愛吃,哪頓不合胃口,我就氣呼呼的把碗一推,我媽餓了我幾頓犟不過我,一邊單獨給我做吃的,一邊指著瘦得跟猴似的我罵道:就是沒挨著餓,讓你天天連葛根粉都吃不飽,端盆狗屎給你,保准也吃得噴噴香。

雜糧

五穀

我頂嘴:那你去山上挖葛根給我吃啊,葛根,我媽屢次提及的神秘糧食,沒見過,更沒吃過,在我想像力有限的腦海里,應該跟田坎上的茅草根一樣吧,味道清甜卻不膩,小夥伴們經常挖來當零食吃,葛根說不定我就愛吃呢。

與葛根齊名經常被提及的還有觀音土,我就沒什麼興趣了,我只能聯想到地上的泥土,村裡的老人們偶然會說起以前誰吃了觀音土不消化活活撐死,更是讓我生怕誤食,去山上找野果吃的頻率都減少了,所以我也不敢在頂嘴時跟我媽說那你去挖觀音土給我吃啊。

即使我媽每頓變著花樣做得飯香菜可口,依然阻擋不了我們每頓習慣性的剩下大半碗白米飯,往潲水桶一倒,她總要嘮叨幾句,無非是我們又在浪費糧食,說歸說,家裡養著一頭豬和一群雞的緣故,也並未過多的責備我們,家禽們也需要改善伙食才能養得肥壯嘛。

聽我媽的語氣,葛根雖不漲肚子,似乎也不好吃的樣子,也許年齡小好奇心重,也許是嘴饞,反而充滿了品嘗的嚮往,白米飯就顯得很普通了,畢竟是天天都在吃的。

有次早餐做了綠豆粑,那是一種家鄉名小吃,做法比較費時費力,先要把糯米蒸熟,打成糍粑,再把用鹽水煮得爛爛的綠豆剔除外皮,綠豆沙拌上豬油做餡子,包在糍粑裡面壓成圓餅,風乾,吃的時候油炸,外脆里酥,鮮咸可口,偶爾吃美味無比,吃多了就覺得膩,我弟嫌最外那圈炸得太老,只吃掉了中間裹著豆沙部分,零碎的邊角料扔在桌上,準備拿來餵雞。

中午無意中看到我媽拿著那些邊角料吃得津津有味,我有些不悅的說:媽你怎麼亂吃東西,放了幾個小時,上面粘灰塵了,她說:我愛吃這個,我更氣了,早晨新鮮的你不吃,愛吃再做啊,搞得跟家裡虐待你似的。

不能浪費啊,你們不吃我吃,家裡是窮得沒飯吃么?要你這樣節省,我氣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肉類

畜禽

你們這些孩子體會不到,為了口吃的,翻了一船人啊,太慘了,她嘆了口氣,這才剛填飽肚子多少年,就都不愛惜糧食了。

什麼為了口吃的,翻了一船人。

我們小時候,煙寶地水庫還沒修大壩呢,是個低洼水往哪流的野水庫,家家戶戶孩子一大堆,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越生越窮,越窮越生,怪不得缺衣少食的,我嘀咕著。

時代不一樣,那時候除了務農沒有其他活路,講究人多力量大,家裡勞動力多掙的工分多,才能吃得飽飯,糧食不夠吃的時候,我們就坐船去水庫最裡邊,下船進深山裡去挖葛根回來當糧食吃,近點的早被挖光了,就越跑越遠,為了不白跑,往往天黑才從山裡出來,又餓又累的大家都想早點回家,船超載了還在往上擠,我們擠不上去的,背著幾十斤重的葛根,在比人高的刺藤中鑽進鑽出,餓得眼冒金星,沿著水庫走到半夜才到家,第二天聽說那隻船翻了,一船人都翻入了幾十米深的水庫,一個都沒救回來,其中一家四姐妹都走了,父母哭得死去活來的。

白天還在相互比賽,誰挖到的最多,能吃幾天,只隔了一個晚上,就再也見不到她們了,時隔幾十年,說起這飢餓的記憶,我媽依然淚流滿面,以前我總煩她動不動流淚,挨餓的滋味是不好,但都過去了,至於情緒這麼大嘛,現在不缺吃喝就行啊,現在才明白,她銘記的是那群消逝的生命,她的青春期沒有明媚,只飢餓感籠罩,她的小夥伴,那些燦爛鮮活的生命,為了口吃的,把命都給搭上了。

粒粒皆辛苦,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也許是自己獨自在外,飲食不習慣餓得久了,我突然不挑食什麼都吃了,什麼都能吃得很香,並且,有了愛惜糧食的習慣,再也沒倒過剩飯,在外吃飯剩菜能打包就帶回下頓吃,葛根,後來我也吃過幾次,就是澱粉含量豐富,比較飽腹,味道確實不怎麼樣,至於觀音土,我很久後才知道它另一個大名鼎鼎的學名叫「高嶺土」,這種如今廣泛用於日用化妝品,建材,石油,化工,塑料,油漆等行業的特殊土壤,光看用途就知道吃了必定會讓身體受損,可是,那些鬧饑荒的年月里,強烈的求生欲之下,哪顧及得上這許多嚴重後果,這是我們這代人想像不出來的苦難,卻是老一輩人的人生縮影。

饑荒和貧窮雖然過去了,歷史總在輪迴,大唐從繁盛的貞觀之治到安史之亂後的饑民遍野,滿清從康乾盛世到晚清的食不果腹,都證明了這一點,民以食為天,珍惜糧食,居安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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