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啟蒙老師是文盲
憶童年
鳳起雲擁之掌聲響起
鳳飛飛
00:00/05:36
文：付狄鷺
-01-
小的時候，村裡沒有幼兒園。
6歲那年，父親送我去村小學上學前班，年過半百的周老師摸摸我翹得老高的小辮子說，個兒太小了，放在孩子堆里怪可憐的，再等一年吧！
看著哥哥晃蕩著書包跑進教室，我說什麼也不肯回家。
父親無奈地重複著一句話：再等一年吧！
我不聽父親的勸說，轉身沖向哥哥的教室。我那肆無忌憚揚起的胳膊撞上一隻晃悠悠的水桶，涼颼颼的水花四處飛濺，灑了我一臉。
我不敢抹去臉上的水滴，深埋著頭，偷偷瞟著眼前的幾個大人。
父親趕緊道歉，嘴裡不停地念叼：這孩子，倔得像頭牛！
她彎腰放下肩上的扁擔，右手輕輕捧住我的下巴，左手的袖口舉起，拭去我滿臉的水珠，再把我額前的頭髮一絲一絲捋到耳根。笑眯眯地說，丫頭想上學是好事呀，來跟我做伴吧！
-02-
第二天，我和哥哥一齊出發，哥哥走進教室，我走進學校的廚房。
她是學校新來的炊事員，50多歲，大家管她叫許媽。
許媽說，丫頭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做夢都在讀書，可惜那時候沒有條件，女孩子一般是不上學堂的。
說完她把火鉗伸進灶膛，取出一個烤得焦黃的紅薯，鼓起腮幫子吹吹上面的灰，遞到我手裡。
接著她站起來，朝蒸籠里放些開水，把學生們的飯盒一個一個放進去。「1、2、3……」她放一盒數一個數，我跟著數一個。
「76盒！」放完後，我拍手叫著。
許媽轉身拾起扁擔，擔起水桶朝外走，我蹦跳著跟在後面。她往水桶里舀一瓢水，我便數一個數字，數到「8、9」的時候，一桶水裝滿了。
回來的時候，許媽讓我走在前面，對數數有了興趣的我，走一步，數一下。
中午，許媽要將蒸熱的飯盒一一取出來，我站在一邊開心地數著，數到「76」，許媽剛好取完所有飯盒，我心裡甭提有多美。
-03-
下雨的時候我便待在家裡，數許媽教我的數，或者翻看哥哥放在家裡的拼音本。
一旦天放晴了，我便早早地去學校，老遠「許媽許媽」地叫著，許媽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有時候手裡握著鍋鏟或者水瓢，也可能是我喜歡吃的烤玉米棒、烤紅薯。
她指指旁邊的教室，努努嘴，示意讓我小聲點，然後放大臉上的笑容。
許媽寫字很困難，她視力不好，又沒有眼鏡。
她坐在餐桌旁，把一張寫滿字的紙擺在左邊，又拿出小本子擺在右邊，對著紙上的字一筆一划寫起來。
寫完三個字，她說這是我的名字，好孩子都會把自個兒的名字寫得工工整整。
我便學著她的樣子，一筆一划認真地寫起來，寫完了遞給許媽看，許媽直誇我寫得好。
-04-
一個響晴天，我照例開開心心往學校趕，我叫許媽許媽我來啦，不見許媽出來。
我想許媽一定在忙著擇菜，我趕緊去幫忙吧。
我衝進廚房，卻見許媽倚在桌邊，埋著頭。
她見到我，抬頭笑了笑，但我分明看到許媽臉上未乾的淚痕。看著許媽憔悴的面容，我想許媽一定發生了不開心的事，可我不敢問，遠遠地站在門旁。
許媽突然拍著膝蓋跳起來，說道，啊喲!灶膛里給你烤了玉米棒子，看我這記性，怕是烤糊了！
許媽從灶膛里一連取出三個玉米棒子，全烤得金燦燦香噴噴的，許媽一一吹了灰，又從柴垛里撿了三根光滑的小木棍，插在玉米尾巴上。
許媽說，拿回家吃吧，許媽不能陪你數數了。你在家裡不要倔強，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做個好孩子。
我轉過身，眼淚落在熱騰騰的玉米棒子上，發出哧哧的聲響，泛起微微的熱氣。
-05-
過了好些日子，我才知道許媽之所以離開學校，是因為她的女兒得了重病。我的許媽，你該是受了多少苦啊！
第二年我順利上了學前班，成績一直很好。
在學習上，我從不馬虎，許媽囑咐過我，要好好學，把她想學的那一份也學到腦子裡。
如今許媽早已離開了人世，但在我心裡，她是我最愛的啟蒙老師，她給了我最好的啟蒙。
無論走到哪裡——
許媽都是我不變的牽掛。
－完－
感謝您的閱讀！
如果喜歡，
請動動手指，轉發朋友圈！
一朵玫瑰
原創 理性 溫暖 走心
TAG:一朵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