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初選作品·詩歌】雲中誰寄錦書來 || 朱慧彬 / 文
五月天
S.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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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誰寄錦書來
朱慧彬 / 文
當網購成了大多數市民的生活必須品，當電子郵件、簡訊、QQ、微信、微博、推特、APP、商務通、快商通、視頻直播等成了社交主平台，當語音與視頻成了行為模式，當一秒鐘能讓全球人類面地面，當拇指與快餐文化成為主流，當智能化進入百姓家，當搜索引擎包打天下，當微文化的洪流攻城略地，勢不可擋地攻陷地球上每一個行業每一個角落；曾經到郵局排隊取件、到街上的郵筒投遞信件，提筆寫封家書成了昨日黃花，塵封於記憶的長河中。
可每當接到快遞電話，聽到快遞員通知簽收郵件，心頭總是一熱，總讓我迅速想起過去騎著單車搖著鈴鐺走村竄戶的郵遞員。那仰起脖子朝著大樓的一聲吆喝——「誰誰誰，有你的信……」
我記得以前寫封信，點上煤油燈夜奔，往往要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如果是許多年沒有消息往來的，信的內容要跨好幾個春秋。從稱呼開始，怎麼開頭，每個段落寫什麼，事件講述如何安排，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左思右想，煞費苦心。生怕收信的親友會誤解，生怕信件在投遞與郵寄的過程中遺失，生怕中途被不相干的人私拆、偷窺。
若是求愛信，那就更有講究了。引經據典，遣詞造成，文斟句酌，那可是推敲再推敲。一個字寫錯，就必須撕掉重寫。撕了寫，寫了撕，個中經歷了多少靈與肉的碰撞與折磨。
而今天，寫錯了敲打一下回車鍵，不會寫就百度一下，寫不下去了就搜索好詞好句——CtrlV再CtrlC；想認識認識誰，握緊手機搖一搖，立馬呈上一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佳人，沒準還能找到網戀對象，找到意想不到的一夜情。
於是碰到誰都是「親」、男的都是「哥哥」，女的都是「寶貝」；問什麼都是「NANI」，談起誰都是「我滴神」，議論誰都是「裝逼」；而一感到不安，就是「嚇死寶寶了」，稍有不滿就是「CMTD」……沒大沒小沒先沒後沒上沒下，線上線下，沒有誰要尊敬誰，誰也不必稀罕誰誰也不必在乎誰……
曾經，一封信寫好，那恭敬之情可謂溢於言表。先是使唇上功夫了，一邊吸氣一邊呵氣，一邊撐燈一邊溫烤，急盼著墨水快快乾。然後小心翼翼地疊成千紙鶴或者小鳥之類，再裝入表情表意的信封，選擇不同方位貼上具有象徵意義的郵票，早早出門，快快奔向郵局的路。
若是碰巧郵差經過，那個火急火撩抓耳撓腮的表情可想而知。而此後的等待更是讓人難以抵擋。甜蜜與焦急，擔憂與期待相互交織，讓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往往半夜醒轉，披衣下床，庭院踱女步，月色當空，五味諸陳——「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
想想八百里加急的郵差，想想一輛驢車，一部單車在九曲迴腸的山道上穿行，想想風裡來雨里去，想想雄關漫道，想想受各種交通與政治條件限制，長久的隔膜，那種見字如晤的親切感，那種捧著書信手舞足蹈的驚喜感可見一斑——來信啦，來信啦……「開拆遠書何事喜，數行家信抵千金」。
一封信若要寫得動人，除了文字功底好，還要字寫得好。一手繩頭小楷，一行絹秀的字跡，字如其人，文如其行，字裡行間，深藏著多少德行與操守，深藏著多少的愛戀與相思。
一行心字一行淚，一寸相思一寸灰……那從信箋里隱隱散發出來的淡淡墨香，寫信人手指淡淡的余香，猶如遙想中姑娘的體香，足以讓人懷想經年。而一拆一讀，一來一往，筆交神會，讓多少情感沉澱，鑄就多少人間佳話，千古傳奇。
「洛陽城裡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我素愛書畫，碰到信箋總是剁手都要買下來。總想寫寫書信，秀秀文采，晒晒書法，露露丹青。可是每次買回來，坐於桌前，磨好墨執起筆，卻發現無信可寫，無處可寄，自然也無信可等。時間長了，意已闌珊，信箋便束之高閣，盡惹塵埃。
紙上的親情、友情與愛情似乎變得日益珍貴起來。鋼筆、毛筆、信紙、郵票等正在淡出百姓的生活，成為搶救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寫信、寄信似乎成了專業機構的事，成了例行公事，成了無聊的附庸風雅的事，或許終將成為小說中的故事了吧。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我懷想從前，懷念有信可寫有信可寄有信可等的紙上情感時代，懷念紙上的愛情，紙上的天上人間，萬水千山。在「母親節」、「父親節」接踵而至的時刻，我彷彿看見一封封情深意重的書信，一張張平安吉祥的賀卡正在跨越國界跨越時空，在情感的旅途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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