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薄荷，假薄荷

最新 05-05

我從後園帶回的幾株假薄荷，一直不怎麼受「待見」。那日，老陸在溪邊，被我催著，一鋤刨了假薄荷的根，我拾掇一大把，還帶著土，心想總算可以種薄荷了。華叔見了，說：「這是假薄荷，臭薄荷，趕緊扔了。」姑姑和阿嫲，也催著我仍，就連幫我挖薄荷的老陸，也說了句：「還是扔了吧！」我聞著假薄荷的味，不就是這味么？

二十多年前，我在後園老屋的門前，采了幾片薄荷葉，學著阿嫲的樣子，吐點口水，然後將葉子貼在腦門、肚臍上。夏日的熱天，點點日光透過葡萄架，只曬著腦門、肚臍，薄荷涼涼的，貼著皮膚，消暑氣。那些薄荷大概是阿嫲種的，是真薄荷還是假薄荷，我不大記得，只有那股清涼的味道，至今忘不了。

華叔拗不過我，帶我見了他在後園種的兩株真薄荷，並將真假薄荷做了一番對比。真薄荷葉片比假薄荷大，綠色更淺些，經絡分明，亭亭玉立的，確實金貴不少，湊近了，才能聞著味，比假薄荷更清新一些。再看假薄荷，葉片小，顏色偏紫，還沾著土，的確透著一股山野之氣。雖是如此，我卻不捨得扔掉那些假薄荷，偷偷塞進袋子里，並用苦菜蓋了一層，將它們帶回了家，連老陸都瞞過了。華叔見我喜歡，將那盆真薄荷，一併送給了我。

我在自家屋門前，挖了幾個坑，把假薄荷種上了，問老陸：

「這樣能活么？」

老陸見了，笑我固執：「你啥時帶回的，還是扔了吧！」

阿媽將真薄荷移植到了新盆，和玉簪花、吊蘭等一起擺放在明廳。

春夏之交的雨，來一陣歇一陣，眼見幾株假薄荷發黃、枯萎。我找了老陸：「爸，這薄荷怕是要死了。」老陸還是那句：「扔了吧！」過了幾日，假薄荷消了紫色，葉片大了起來，已然有了比真薄荷更清新的綠。明廳里的真薄荷，葉片長得很大，但莖卻立不起來，大概是支撐葉片的莖，無法承受它們重量，兩株真薄荷看起來弱不禁風的。

老陸見天好了，就把真薄荷搬到屋外曬日頭，他說：日頭不宜多曬，但也不能不曬，不曬，莖長不大，薄荷立不起來。早上，他將真薄荷搬了出去，曬上十分鐘日頭，又搬進明廳。幾日都如此，阿媽見了說：「你阿爸真是怪人一個，這活做得倒是勤快。」

真薄荷自打曬了日頭，莖粗壯了，葉片也更大，還附著了些許紫色。跟假薄荷放在一處，除去葉片大小不同，沒有其他差別。反倒是假薄荷，竟然秀氣了，有了一定觀賞價值。

一日又一日，我和老陸聊起了這真假薄荷。

「我在不遠的溪邊，見了一大叢假的，沒啥價值了。」

「你看它們現在長得多好，葉片又綠又大，跟真的差不多。」

「不是那薄荷它就不是了，你說是那也是。」

老陸沒讀過啥書，不久前他說過魯迅的那句：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今天，他說的大概是：假作真時真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