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湯科技總裁張文：中國人工智慧人才急缺，缺口超過500萬

「你這個職位將來會失業的！」

面對國際某知名中學面試官，銘銘面試一開始就和對方打了這樣一個招呼。

銘銘是全球領先的人工智慧平台公司商湯科技創始人、香港中文大學信息工程系教授湯曉鷗的兒子，湯教授說他的兒子成績一般般，但對人工智慧很感興趣。

像銘銘這樣對人工智慧感興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們怎麼學習人工智慧？誰來教授人工智慧？隨著人工智慧逐漸上升為國際競爭新焦點，人工智慧人才短缺的問題也日益凸顯。

4月28日，由商湯科技、華東師範大學慕課中心、上海知名高中優秀教師共同編著的全球首本人工智慧基礎教材《人工智慧基礎（高中版）》正式發布，華東師範大學第二附屬中學、上海交通大學附屬中學、清華大學附屬中學、上海市市西中學等40所全國學校成為首批「人工智慧教育實驗基地學校」。作為教材主編，湯曉鷗教授還為大家上了一堂AI課。

國內中等教育體系首次引入AI教材，意味著人工智慧教育在中國正式邁入基礎教育階段，人工智慧這一當今最前沿的高新技術將成為每一個在校高中生都可以掌握的基本技能。

「人工智慧產業的競爭，說到底是人才和知識儲備的競爭。據騰訊研究院發布的《中美兩國人工智慧產業發展全面解讀》分析，美國人工智慧產業總量約是中國的兩倍，基礎層人才數量是中國的13.8倍，人才差距巨大。據高盛發布的《全球人工智慧產業分布》報告統計，2017年全球人工智慧人才儲備，中國只有5%左右，人才缺口超過500萬人。」在教材發布會現場，商湯科技總裁張文在演講中表示，國家在《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中把高端人才隊伍建設作為人工智慧發展的重中之重，要求完善人工智慧教育體系，加強人才儲備和梯隊建設，形成我國人工智慧的人才高地。從年齡上推算，現今6～18歲的中小學生將在12年後進入人工智慧時代，並替代現今18～30歲的青年人群，成為我國人工智慧年輕一代的主力軍，所以現在開始培養中小學生在人工智慧領域方面的興趣及技術至關重要。

其實早在去年11月，商湯科技就與上海市人民政府達成戰略合作協議，在上海建立智能教育總部，積極引進人工智慧領域國際高端人才，助力人工智慧專業人才體系建設。張文表示，今天全球人工智慧中小學系列教材的首發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商湯科技還將充分發揮資源優勢，與華東師範大學、商務印書館等夥伴一道，在人工智慧教師培訓、中小學人工智慧實驗室建設、教學輔助裝備、智慧校園建設等方面全方位賦能教育領域，加大基礎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

發布會後，就人工智慧教育方面等問題，張文接受了媒體採訪。張文強調說，「看似人工智慧在教育行業大熱，但還沒有去真正垂直滲透下去。熱的話，人工智慧人才就不缺了，但是現在是很缺乏這方面的人才。人才培養我認為至少要5到10年才能解決，這是一個周期性問題。」

商湯科技總裁張文

以下是採訪實錄：

1.商湯為什麼會和大學合作發布全球第一本人工智慧教材，你們怎麼想到從教育這個點切入，最初合作的初心是什麼？

張文：人工智慧實際上在最近五六年才真正開始大規模落地應用，但目前人工智慧人才的培養步伐跟不上整個產業快速發展。美國人工智慧產業規模大概是中國的兩倍，人工智慧人才是中國的13.8倍。高盛的一份報告也顯示，中國人工智慧人才大概在全世界佔5%，人工智慧產業至少缺500萬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商湯想在人才培養這塊先行一步。從起跑線開始，人工智慧從初高中甚至小學開始培養。

選擇切入教育與商湯基因也有關係。商湯創始人湯曉鷗教授本身對教育情有獨鍾，他長時間在學校。包括我們與麻省理工學院簽約人工智慧聯盟，很大一個原因也是為了培養高端人才。高端人才的培養像金字塔一樣，從底層開始打基礎，才能出現頂尖人才。

這是我們進入教育行業，把人工智慧課引入高中教育的重要原因。

2.人工智慧師資非常欠缺，不管是大學還是高中、中小學，您覺得在中國整個教育系統應該怎麼樣堵上師資的缺口？誰來教人工智慧？現在企業和學校都很缺這樣的人才，您覺得在目前現實情況下怎樣保證師資這個缺口能夠補上？

張文：可能先要從師範院校入手，因為師範院校是培養師資最好的地方。中國人工智慧人才缺口大，不是一兩個企業能解決的問題。它需要多方位，包括政府投入及企業介入。

作為一個新學科，師範院校需要設立人工智慧相關專業，然後同企業結合起來。我了解到現在沒有幾所學校設立人工智慧相關學科，所以這塊可能需要政府、社會介入，才能加速AI人才短缺問題解決。

3.剛才湯曉鷗教授（商湯科技創始人）也講了，他希望人工智慧是選修課，不是必修課，因為現在人工智慧太熱了，家長會認為這是下一步的就業利好。您認為目前怎麼避免一擁而上、碎片化以及低水平重複建設？可能會出現這樣一個現象。

張文：人工智慧1956年被提出，但它一直沒有真正起來，因為應用場景的缺乏以及受限於技術本身的突破。人工智慧真正商業化落地在人臉識別領域。2014年，商湯糰隊發表DeepID系列人臉識別演算法，首次超過人眼識別率。當時商湯做這個事情震動整個產業,因為這意味著人臉識別首次突破工業紅線，可以進入應用場景。

對教育這塊，我同意湯曉鷗教授的觀點，AI要學生根據自己的興趣去學。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人工智慧賦能於每個行業，無論是安防、金融、醫療等，所以學生也要多維度地去認識這個學科。一個維度是深入學習人工智慧，做一個專業的人工智慧人才；另外一個維度，人工智慧未來會成為一個基礎知識，會對很多學科的發展產生影響。

舉一個例子，比如你喜歡醫學，將來人工智慧可能在很多地方對機器讀片產生很大影響。即使你不深入學習人工智慧，你也要對人工智慧有所了解。

所以在教育方面，多教學生一些人工智慧基礎知識，並不會存在過熱的問題。看似人工智慧在教育行業「大熱」，其實並沒有去真正垂直滲透下去。熱的話，人工智慧人才就不缺了，但現實情況是很缺乏這方面人才。包括我們這樣專門的人工智慧公司，仍然招不到想要的人才。AI人才培養的問題我認為至少要5到10年才能解決，這是一個周期性的問題。

人工智慧是賦能性的，幾乎生活中所有場景都需要AI的支撐。目前商湯招的人才來自計算機系、物理系、數學系，甚至醫療、金融工程類等。

我們希望商湯將進一步打通數據閉環和產業落地，成為人工智慧時代的「電網」，負擔起向各行業供應「電力」演算法的任務，與海內外超過400位合作夥伴一起加速推動計算機視覺技術在各行各業的商業落地。

4.這次進軍教育領域之後，商湯在人才培養和AI普及方面還會有哪些嘗試？

張文：不僅僅發布這本教材，我們同時也加大跟全國高校間合作。

第一，把很多高校對於人工智慧有興趣的學生吸引到商湯做實習，培養他們的興趣，也加深他們對人工智慧的了解。人工智慧是一個新興產業，它賦能於各個行業，它像當年的互聯網一樣，這些學生早點接觸的話，他會有一個深刻意識，對他們更多是一個啟蒙作用。

此外，我們同很多高校、高中建立人工智慧實驗室，就是希望人工智慧不能飄在空中。在課本上是很理論的東西，當你與應用場景結合起來，它才能產生真正的生命力，讓學生全方位、多層次、多角度去理解人工智慧。

5.湯曉鷗教授強調了這樣一個問題，人工智慧發展跟互聯網是不一樣的，人工智慧一定是高尖端人才去發展，湯教授認為人工智慧不宜於大躍進發展，不僅是教育，整個產業也是如此，您覺得怎麼樣理性、冷靜看待人工智慧發展？

張文：這也是我經常思考的問題。我做過投資人，也做過企業。個人建議最好把這個產業的決定權讓給投資者，投資者會根據自己的判斷，包括研究決定是否投這個產業，來決定產業平衡。

現在人工智慧越來越熱，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帶動整個產業發展，即使泡沫破了，也會留下一批真正好的人才以及好的公司；壞事是資源上造成浪費，不論政府還是民間都可能存在這個問題。

個人認為，盡量讓市場決定它，這樣可能會對產業更健康一點。

6.您認為當下有沒有存在一些拿人工智慧做噱頭、整體對社會沒有什麼意義的行為？

張文：首先人工智慧大方向是對的，人工智慧對國家戰略的影響比互聯網大得多。無論是西方還是中國，都把人工智慧已經提到國家戰略的位置。當然，人工智慧的發展肯定存在一些問題，也存在著拿人工智慧概念忽悠市場的案例。我認為，沒有原創技術的公司，將來在市場會很快被淘汰。

中國真正擁有人工智慧核心技術的公司沒有幾個，商湯是真正具有原創技術的一家公司，這也是為什麼它在成立短短几年內發展這麼快。政府、市場、資本都認可商湯，這是商湯的絕對優勢。人工智慧在整個行業中處於年輕狀態，像我們公司估值接近300億人民幣，依然有很多公司想投，搶著投。

人工智慧發展過程一定會經歷坎坷，但在很多領域，人工智慧可以幫助產業提高效率，幫助人們解放勞動力。例如人工智慧在醫療這個行業近幾年賺錢不太可能，包括無人駕駛，這些技術需要時間去打磨。

7.上海哪些方面吸引商湯科技進入？商湯在上海的AI研發布局和規劃藍圖是怎麼樣的？商湯在上海人才引進、人才儲備、人才培養有怎麼樣的舉措？

張文：我在美國待了十幾年，上海第一個吸引我的是它的營商環境。上海政府做事的專業度非常高，這樣的環境也給企業帶來很好幫助。

此外，上海發展人工智慧有優勢、有基礎，並專門出台了推動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的實施意見，著力打造國家人工智慧發展高地。再加上，上海佔有全國人工智慧人才的三分之一，同時它有非常優秀的高校。人工智慧的核心是人才，上海有交大、同濟大學、復旦，這也是當時我們選擇上海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去年11月27日，在上海市市長見證下，商湯和上海市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未來我們會在上海設立全球研發總部、金融總部、無人駕駛、人工智慧教育這塊，四大總部放在上海。我們希望通過商湯的技術，對整個上海的發展進行賦能。

除了優秀的商業化環境，上海擁有豐富的應用場景，例如金融、汽車等，這些對我們推動人工智慧技術落地非常重要。所以當時我們下決心在上海承諾五年60億投資，加大在上海的布局，這是我們在上海的基本想法。

商湯首先會加大與上海高校合作，通過與上海交大等高校共建聯合實驗室等方式，把產學研結合起來。第二，我們跟麻省理工學院簽署全球人工智慧聯盟，這是麻省理工學院第一次在國外同中國企業簽約，這是非常重大的事件。麻省理工學院校長上星期也剛剛見了上海市市長應勇。

我們把商湯和MIT人工智慧聯盟放在上海，加大高端人才之間的交流，把好學生送出去，同時把好學生帶回來，形成一種互動。

8.商湯科技在國內或者國際上比較領跑的AI的領域是哪些？湯曉鷗教授一直強調原創性，商湯如何在堅持原創的同時在行業里保持前進的勢頭？

張文：商湯的原創技術要看商湯歷史，創始人湯曉鷗教授在香港中文大學花了20年時間研究、開發、堅持自己的理念才走到今天。

影響人工智慧第一次商業運用最重大事件發生在4年前，Facebook彼時一直想用機器識別人臉超過人眼，人眼識別的是97.45%，Facebook最後做到97.35%，沒有超過。當時湯曉鷗教授在香港中文大學多媒體實驗室帶領團隊採用自主研發演算法，將這一成績提高到98.52%。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機器識別人臉超過人眼，這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就像AlphaGo一樣。湯曉鷗老師一貫的理念就是堅持原創，這也奠定了商湯在後期發展非常重要的基礎。不久前，商湯剛剛完成C輪6億美金的融資，這筆融資給了商湯足夠資本去做原創。我們堅持做原創，我們從來不會去copy別人的技術，這個是商湯的理念。加上資本支持，促使商湯在這個領域一直以原創為公司核心驅動力。

中國的專利數和美國差不多，大概在一個量級上，甚至可能從量上講中國超過美國，但衡量一個專利質量要看大家是否願意付你錢。商湯與本田的合作就是中國人工智慧技術出海里程碑事件，本田付給我們很大一筆授權費，可以看出商湯在這方面技術的領先性。日本人對技術要求非常嚴謹，這就是原創技術帶來的好處，我們能夠把技術賣給國外，而且賣給國外頂尖的公司。

這其實就是中國信心。

來源： 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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