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師亦友的貓姥姥

十四年前第一次見到貓姥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那是我第一次參加《中國國家地理》組織的科考團，天南海北的團友匯聚北京，飛西寧，走青藏公路進藏。第一眼見到人高馬大的她，爽朗的笑聲，大聲詢問「有沒有單只的女生和我住？」我立即迎上去，秒通。之後的旅途中，她一路是全團的貼心大姐，還照顧青藏路上嚴重高反的我。在索南達傑保護站，在了解到保護站志願者們的辛苦工作後，我聽她給她家老漁夫打電話「我把我所有帶的藥品都給他們留下了，我好愛他們~」

貓姥姥比我整整大20歲。這個年齡差距蠻尷尬的，叫「阿姨」嫌老，叫「姐姐」嫌小。而且，這樣年齡差距的人，也很少有機緣成為朋友。因為我們的朋友圈和親友圈，一般以年齡差距10歲以內的同齡人，以及年齡差距25歲以上的長輩居多。

在相識後的一兩年中，我們保持通信聯繫，但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又失散了。直到微信興起，我在朋友圈再次找到她，還記得那失而復得的快樂。

印象中的長輩，一般都是很慈祥地關照晚輩的身體健康、柴米油鹽，要不就是以「過來人」身份的諄諄教導，很少涉及精神層面的指引和探討。這恐怕也是中國大多數家庭的現狀。很少有長輩來和你溝通精神層面的想法，很少有長輩來和你聊對一本書、一個哲學理念、一種未來趨勢的看法，那會顯得「怪怪的」。貓姥姥完全不是這樣，我們之間沒有代溝。

今天，貓姥姥千里迢迢來南京和我相會，我非常高興。早上，在火車站出站口等她，她居然大步流星從我身邊走過去沒看到我。多年未見，我怯怯低聲喊「貓姥姥~」，她猛然停住腳步，回過身看到我大喊「南京妹！」，給我一個大熊抱。

分別14年，我亦師亦友的貓姥姥，老了。斑駁的白髮從兩鬢中露出，歲月給了她皺紋，也給了她更多的豁達。

給我榜樣。每當想到她時我總想起一句話「You raise me up」。她睿智，自然不造作，經常通過一兩件事情，一兩句話就能感受到她在生活中有足夠的胸懷和智慧。她的言行告訴我，做人永遠比做事更重要，富貴與簡樸都要能擔當得起。她眼裡看得見旁人的辛苦和不易。

給我鼓勵。她特別會聊天，每每我們的談話都是以笑聲開始，以笑聲結束。她鼓勵我每一個小情懷、小愛好。今天她認真和我討論「如果拋去所有世俗因素，重新選擇你愛做的事情，會選什麼？」她說她會努力做繪畫大師，我說我會努力做戰地記者。兩個白髮斑駁的女人，一本正經地聊這些不切實際的願望，在旁人看來估計是「傻又瘋」，我們真不這麼認為。

給我幫助。貓姥姥是我的樹洞先生。樹洞朋友最重要的特徵是：除了認識彼此，朋友圈沒有交集。樹洞朋友彼此交流時無掛礙，可以完全剔除人際關係顧慮去深入溝通對事物的觀點，分享生命領悟。我們彼此都不太熟悉對方的真實生活環境，就是知道彼此是「對」的人，這反而是一種安全感。每每我經歷困苦和迷惑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她，對她傾述，她也總是能夠給我最需要的幫助和指引。每每想到我一直在對她傾述，向她汲取「養分」，就略感慚愧。所以也就督促自己努力去活得坦蕩自然，天真爛漫，以配得上與她相交。

一個人，能夠做最好的自己是基本目標，能夠幫助別人做更好的自己，是挑戰目標。

謝一個人，愛一個人，都要大聲說出來。親愛的貓姥姥，這篇寫給你，感謝你。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你。

初夏 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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