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半個女友

最新 05-06

思緒像一段塗鴉

漫無目的地牽掛

以為那段過往早就已經放下

怎麼還會心亂如麻

——題記

男人一生中，因為某種際遇因緣，大都能夠遇見幾個紅顏知己。真遇見了，你們的故事就難免會多一些神秘、傷感、心痛，抑或糾纏。

紅顏知己屬於女友的範疇，但又不能說紅顏知己就是你的女友。《百度?百科》解釋：「女友，即女朋友，特指情侶關係中男方對女方的稱謂。」因「女友」特指情侶關係，故紅顏知己並非通常意義上的女友。不過，既稱知己，她應該是過了你的心的；既是紅顏，你們之間的相思相惜未必就不包含感念、心動、曖昧、悔不當初、捶胸頓足等。所以，有人戲稱紅顏知己為半個女友也許更有道理。之所以是半個，說的是雖然你倆心靈相通、魂牽夢繫，但卻並無肌膚之親，並未突破男女相處之底線；雖系女友而只算半個，也許更能描述你們之間那種若即若離、欲語還休的狀態和這種狀態下的悵然若失、輾轉難眠以及半夜突然想念某人時的太息吁嗟……

在我的生命里就曾有過這麼一個人，她叫巫小麗，從親屬關係上講她應該是我的堂妹。她是她媽媽再嫁給我二爸時帶過來的，當時剛滿十六，比我小三歲，原來並不姓巫。

第一次見她，是在我家後院的竹林里。

那是某年夏天的一個中午，刺眼的陽光透過毛竹空隙照射在木盆里，斑駁恍惚，夢境一般。母親正燒了苦楝水給小妹洗澡。據說用這種水沐浴可以殺蟲消毒防止蚊蟲叮咬。當時小妹大約七八歲，咯咯咯把水撲騰得遍地都是。我光著上身穿著短褲站在盆邊，試圖用衣服把小妹擦乾。這時小麗抱著衣服從屋裡出來，見了這光景，愣住，立馬臉紅。我也愣住，看著她的臉一直紅到了後頸窩去。

後來，我們成了校友，她讀高一，我讀高三。我們一路上學，一路回家。上學時，我在前面走，她總是在後面遠遠地跟，照例是相隔兩三丈遠。有小夥伴扯起嗓子唱：「穿新衣，是新人，前走後跟回家門……」她聽了臉緋紅，還是遠遠地跟。其實，小麗並非看上去那麼柔弱。有次我被鄰村同學「大憨子」欺負，她聽到後直接就沖了過去，沒有一點猶豫。結果「大憨子」被罰了站，小麗卻因此聲名遠揚。回到家給她用紅藥水療傷，她笑說這就是遇到她暴脾氣的下場。父親「右派」摘帽，母親跟著進城以後，我和小麗兩人承擔起了弟弟妹妹的飲食起居和家裡的大小事情，有時忙到很晚。她坐在門前台階上，抬頭望天，感嘆「這樣真好」。可我卻並沒有覺得這樣到底有多好，只知道夜色越來越濃，月亮越升越高。

在老家，十五六歲已是好多鄉下姑娘結婚的年紀。母親也曾說起過她的婚事，但母親卻多了一份私心，想要把她留給自己兒子做媳婦。母親的這些想法，我當時並不知情，只是常聽母親絮叨：「兒要好好讀書啊，不然你二回老婆都找不到」。那陣我們村很窮，本村的女子都打發出去了，外村的女子卻很少願意嫁過來。我猜想，看著東家老大西家老幺光棍兒一大堆，母親是提早為她的兒子著急了。

在鄉下，小時候，男女之間是沒有太多避諱的。家裡就那麼幾張床，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兄弟姊妹三個四個擠一鋪。印象中，至少讀小學的時候，睡覺是不會分床的。小麗來了，母親要我去祖母床上擠，小麗去跟弟弟妹妹睡。床就在對面，間隔兩三尺遠。一天夜裡，她輕手輕腳來到我和祖母的床前，迷迷糊糊感覺她似在看我。祖母問：「麗兒咋還不睡？」她答：「我給你們……吆蚊子。」然後就到對面床上去了。

桃子成熟的季節，母親會攆我們去樹林守夜。摸黑去到桃樹下，攤開一張篾席，外加一張床單，我和弟弟妹妹擠在一起，打打鬧鬧開開心心。村裡就數我家桃樹最大，樹冠伸出老遠，枝葉極為繁茂。一到夏天，碩果累累，十分遭人惦記。那陣桃子幾分錢一顆，火柴兩分錢一盒。母親要賣了它作為家用，自是不肯輕易摘來吃，更害怕被人偷了去，於是常常要我們去守夜。其實我們十分樂意守夜，一來可以不受約束在一起瘋，二來美其名曰防賊，三來也給自己一個理由在外面乘涼，免受蚊蟲叮咬之苦。

一天晚上，我帶著二弟和小妹去守夜，剛剛躺下，小麗就跟了過來。她給我看臉上的大包小包，說是蚊子咬的。一瞬間，我心痛了，招呼她躺下，把弟弟妹妹夾在中間。仰望夜空，晚風輕拂，樹枝搖曳，月在雲間穿行，螢火蟲在草叢裡飛來飛去。突然幾聲犬吠，許是怕了，她緊緊抱著小妹，惹得小妹雙腳亂蹬，「捂死我啦！」我招招手，她摸索著過來，緊挨著在我背後躺下。我居中躺著，看菜地里薄霧裊裊、月色如水，聽身邊鼾聲稀微、蟲聲唧唧，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這許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失眠吧！

轉眼兩年過去，我高中畢業了。值得慶幸的是成績平平的我居然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大學，瞬間變成了城裡人。這在巫家可是大事，說是三百年後巫氏家族又出了一個「舉人」，高音喇叭將喜訊連播三天，村裡敲鑼打鼓，露天電影放了一場又一場。這幾天，從不吸煙的母親也燃起香煙，裝模作樣對著親友四鄰打哈哈。幾天來我稀里糊塗，待母親把通知書給我縫進襯衣口袋，就等著進城上學去了。

進城這天，全村老幼把我送到村口。道別後小麗繼續送我去後山，後山有公路直通縣城。路上她遞給我一隻梨，就在我家後院樹上摘的。她知道我最愛吃梨，順便給我摘了一些。她一言不發，自顧自走路。我也不說話，專心吃梨。吃完，隨手把梨子核一扔。隨著一道漂亮的弧線，梨子核蹤影不見。我迴轉身，發現她突然哭了，沒來由地越哭越傷心。她抽泣著，身上是我母親為她剪裁的衣服，可能因為她發育實在太快，衣服已顯得很窄，綳得很緊。

良久，客車來了，我上了車，隨著車子遠去，她的身影漸漸模糊。我想，母親對小麗的關愛多半是緣於私心，不知道單純如她是否知道？

進了城，換了新的環境。一開始，每月都往家裡寫信，她也是每每必復。我知道她讀書很用功，她還告訴我守夜那晚其實她並沒有睡著。

從寄來的照片可以看出，她是愈髮漂亮了，尤其是在村裡荷塘邊的那張，「一池春水蕩漾，眉間盛滿陽光」，同寢室的哥們這樣評價。

後來，通信日漸稀疏。只知道，她沒有考上大學，家裡又不許她復讀。我母親雖然去勸過二嬸幾次，但終究沒能說服讓她去複習。再後來，二爸因病去世，二嬸要去廣東務工，小麗自是隨她母親去南邊發展了。

母親在告訴我這些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之後是長長的嘆息，但她終究沒有再提起小麗的婚事。

我呢，適應了新的環境和節奏，然後結識了新的同學和朋友。再然後，我畢了業，又結了婚。多半時間被生活挾持，奔忙於油鹽醬醋，過往的許多美好都差不多忘記。但我卻會常常想起她來，在深夜裡，在吃飯時，在愣神的一瞬。想起她逮蚊子的專註，想起她晨起穿衣時的窸窣，想起她在回信中講到的「女人如梨」：說是女人好比是梨，外甜內酸，而吃梨的人多半不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因為吃到最後就把心扔了……

再後來，聽說小麗學會了抽煙，在廣州結了婚，現在離了，在深圳經營一爿花店，沒有子嗣。

我有她的電話，但我卻從不聯繫，她也沒有聯繫過我。我知道，我倆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聯繫不聯繫也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誰也不願輕易去碰觸心中的那根弦。

經過半世的生活洗禮，我終歸明白了什麼是友什麼是情，什麼是發自肺腑什麼是敷衍應對。女友和半個女友相比，也許，只能算半個女友的那個她更讓你牽腸掛肚，患得患失。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有這樣的女友，你要好好珍惜；如果你有過這樣的女友，你更要好好珍惜，因為你可以留待老了慢慢回憶。

半個女友，她不是奔愛情去的，她也不是奔婚姻去的。你們的感情與地位、年齡、金錢甚至你倆之間的親戚關係甚至長幼輩分無關。她是你心靈的光，她是你心中聖潔的神！

半個女友較之女友，可遇而不可求！

作者

可可西貝

可可西貝，熱愛文學，筆耕不輟，希望以文會友，結交天下俊傑。

責任編輯：疏勒河的紅柳、雨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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