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六 與她的雙相情感障礙
貳六是個很瘦的鄉村姑娘，喜歡笑。故事真實。
謠傳末日後的第三年，貳六生了一場大病。醫生說是雙相情感障礙，也稱躁鬱症，或者是輕度抑鬱症，又談不上抑鬱症這名詞。我想可能是因為他沒法解釋這病為什麼就突然發生在貳六身上吧。
貳六再提起來的時候，特別冷靜。
23：00如果算深夜的話，晚飯過後正在長夜裡做夢的貳六，語言哽在某個時空，根本說不出話來......
貳六揣著砰砰不停的心跳直衝到文女士的房間。嗯，文女士是貳六的媽媽。善解人意。
她一直嗯..啊...嗚...呀...的狂躁得有點控制不住情緒，她彷彿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急地說：「說話！用力說！說不出來？」由於文女士不會開車，老王也沒在家，電話通到小姨和舅舅那頭，原本四十分鐘的車程，二十分鐘就到了，然後接到市區醫院，貳六說那天她瞳孔里的所有人都是灰色，那種難過不是說不出話的難過，是心死。她從未像那刻和死神充分接觸了一般。
嘴巴像個匣子，天線卻一直接不到信號，怎麼都說不出來，哽在嗓子眼...bulabulabula
脹得快要縮回去。
醫生沒查出病因，說了句可能是神經性突然緊張。慢慢平復後結結巴巴，貳六說她不是裝的，大家都信，我也信。
後來又複發，每隔幾天，頻率不一。
貳六說她經常在夜晚感到不安和焦慮，一開始慢慢憋著，終於忍不住的時候，使出全身的勁兒握緊拳頭向床上的小熊砸過去。情緒像坐過山車，忽高忽低。
16年年初，到安定醫院的時候，貳六才知道自己正符合世界衛生組織制定得「國際疾病分類」第十版（ICD-10）。其中指出，患者狂躁發作時，會出現睡眠減少、活動及言語增多、思維奔逸、自我評價過高或過低等癥狀，偶有自傷和自殺傾向。
醫生只是簡單的告訴文女士，貳六患有雙相情感障礙，也稱躁鬱症。並開了一大堆葯，像碳酸鋰、百適可等等。
這世界上能讓人想像的事情太多了。譬如：死亡。貳六開始把醫生口中的「躁鬱症」當成身體里新增的細胞對待，為了滿足對該細胞得疼愛，各種CT、驗血、驗尿、心裡測試....一圈下來，渾身什麼勁兒也沒有，脆弱的哭個不停，都說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而這最沒用的東西，卻一直也沒能抹去。
像是迎合這病的癥狀一樣，那時只想睡覺，嗯，那期間睡覺是貳六最愛做得事情。
「我沒有嘗過閑的發慌的日子，因為我總能找點事兒做，尤其是瞎想。我讀過很多書聽過很多道理，見過不太多的人。吃的飯可能沒有你吃的鹽多。很多時候什麼意義都沒有。好像該成熟的果子又沒有熟透，最後爛在那兒，扔也扔不出去。」
文女士和老王還有很多人都開導貳六，我覺得他們私下聊天的時候應該在想他們的孩子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大家都說貳六很洒脫，這洒脫....
文女士和老王為貳六流的眼淚、白的頭髮、新增的皺紋都像針一樣扎在貳六的心裡。
去年，貳六和文女士在微信上聊天。
文女士說：「你生病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無助，彷彿看不見天亮一樣，看你每天那樣兒，生怕你這輩子就這了。」
貳六回了一個【抱抱】的表情。
然後繼續下一個話題。
文女士不知，貳六早已淚流滿面。
可能我們大多數都有這種時候吧，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觸碰了你的淚腺，咬著牙不哭出聲來，擦了鼻涕。那滋味，真是相當不痛快。
在我靈魂深處，貳六是個愛叨叨的姑娘，她叛逆期的時候經常和文女士吵架，吵完以後立馬認錯，情緒像箭在弦上，沒人觸碰自己就射了出去。
貳六曾無數次在百度框里輸入雙相情感障礙，因為不花錢，因為別人不會知道，也因為能看到瑣碎的答案。她和大多數患者一樣。腦袋這個器官是最讓她抓狂的，到現在為止，它就以兩種方式存在著：一如一潭死水，半點漣漪也折騰不起來；二如波濤洶湧的長江大浪，翻滾開來一刻也不能平靜。感覺心臟始終沉在水面以下，沉甸甸濕漉漉、跳動異常緩慢，沒有任何工具能夠將它打撈起來。貳六開始變得反應遲鈍，老師的話一遍又一遍也沒能傳到她的耳朵里，她開始不願意跟人交往，因為假裝輕鬆都會讓她覺得很累，每次和人打交道後，貳六都筋疲力盡。
每到夜裡，貳六乾枯枯的躺在床上，像滴答的鐘錶一樣清醒，有人說睡不著就算了，做些別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好。但貳六的情況不一樣，她的身體和大腦都失去了運動能力，疲憊不堪。只有心臟緩慢的跳動著，睡眠遲遲不來，時間一分一秒被耗盡。
心悸也是貳六經常感到的事情之一。一些與她無關的事情聽來會讓她莫名的心煩，忍不住發脾氣，說起來的時候委屈地哭個不停。坐下來的時候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在想。所有的一切鑽入她的腳心，向上滲透，我能感覺到貳六有多皺。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我在睡眠中明顯感覺到有人從我的身體上爬過去，踩著我疼了一下，放佛籠罩在大霧中，怎麼也看不清。你的手伸張開來，用盡全部力氣想合上，可是合不上。一醒來發現什麼都不對，做到無數噩夢，向頭部襲來，慢慢聚成一團，彷彿要炸開全部的血管，像一群窮追不捨的猛獸穿過耳朵，熱得很。拼了命一怔，再也害怕了入睡，說實話，我想過最糟糕的方式來解脫，很多人根本理解不了的痛苦卻一點點爬過我的皮膚經受著.....」
被說過很多，都讓反作用吞噬於是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雙相交替的歲月已經過去了，貳六不用再吃藥了，我沒再繼續追問她是怎麼好起來的，但我知道人這輩子不是碰見這個坎兒，就是碰見那個坎兒，或許這就是貳六的一道坎兒吧~
貳六喝了一口水說：「我選擇好好活著是為了我爸媽，嗯，就是他們。
我總覺得生活不止於此。」
我在屏幕前笑了一笑，對貳六說也對漫說了一句，生活確實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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