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愛、閱讀和寫作，我什麼都不要
做出辭職回老家的決定並不容易，甚至那是我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
回想這個決定發生的過程，又會覺得許多事情，其實早已埋下了伏筆。
命運留給人們的選擇，並不如想像的那樣多。
改變的基礎是家裡蓋新房了，生活條件將會因此改善許多。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在潮濕、逼仄的三十年前用泥糊好的房子里，屋裡水泥地面怎麼打掃也看著不幹凈，調皮的小蜘蛛在牆角架起大小不一的蜘蛛網，牆壁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單薄，冬天的風透過牆壁浸進來，雨下大了還會擔心房子有坍塌的危險。
但這只是「鑽木取火」的木頭。取火的「弓鑽」是和孩子相處時發生的一件小事和一本書。
事情是這樣的。
4月10號回家時，因為把一些工作安排到了周三下午，所以一回去就和孩子說，「媽媽要明天早上走」。
像以前都是兩個星期回家一次，第二天下午乘坐一點半的車離開。孩子中午11點幼兒園放學，下午一點再去上學。所以，雖然說是早上離開，真正和孩子相處的時間也就少了兩個小時。
我以為只是少了兩個小時，也無所謂吧，所以並沒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孩子聽我說了後，神情明顯有些難過，噘著嘴問我為什麼呀。我和他解釋了工作上的事情，他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拉著我的手，又高興起來。
回家時不到11點，剛好去幼兒園接他放學。1點送他上學，4點又接他放學。然後，回家後陪他玩玩具、學邏輯狗、踢球、畫畫等等。
等到晚上快九點鐘，他明顯瞌睡了，和他收拾好躺到床上。他躺在被窩裡，突然開始鬧情緒了。
「媽媽，我要踢球。」
「明天早上陪你踢球，好不好？」
「不好，中午踢。」
「可是，媽媽明天早上要走了。」
「那下午踢，我要踢球。」
平時很好哄的他，這次怎麼哄勸都不管用。他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閉著眼睛，眼淚不斷得流出來。聲音也小小的，翻來覆去念叨著「我要踢球」。
母親在旁邊看著，情緒明顯開始急躁。她用好玩的事情轉移孩子的注意力，不奏效。又跟孩子講夜裡出沒的抓小孩的「瘋子」，也不管用。
母親長長得嘆了口氣。我示意她別再說話。
我把孩子抱在懷裡。記得他剛出生時，就像是一個軟軟的小不點，我還不會抱他。後來，學會了抱他餵奶。他躺在我腿上，腳還晃在空中，離床面都還有不小的一截。
而現在，我抱起他都有些吃力了。他在我懷裡依舊抽泣。沒過兩分鐘，他要掙扎著要下來，躺回床上，還是在哭。
他的眼淚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刮過我的心臟。因為不甚鋒利，並沒有流血，更多的是一種撕扯的痛。
也許是我之前看的育兒書起作用了，也許是我的運氣，孩子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非常好帶。他也有哭鬧的時候，但很快就哄好了。
這是他哭的時間最長的一次。
讓我難過的是對孩子的虧欠感嗎，並不是。這只是他情緒的一次爆發。
而我從他悲傷的哭泣中，對，是悲傷，那一刻，我體驗到了他痛苦和悲傷的體驗。
這樣的體驗讓我震驚。
在白日里，他的歡快、調皮的行為下隱藏的悲傷，我一直都沒有發現，他並不是像我想像的那樣，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快樂得成長。
他對我是如此的渴求，而我，沒有聽見他無聲的呼喚。
忘記最後是怎麼把孩子哄好的了。但從那時起，回家陪孩子的念頭就像火花一樣，不時在心中閃現。
那本書是于娟老師的《此生未完成》。
很早之前，就對於娟老師的事迹有所了解。後來，在網上讀了她那篇流傳甚廣的文章--《為啥是我得癌症？》
文章里有幾段話，幾年前第一次讀的時候就印象深刻，感觸頗深：
「名利權情，沒有一樣是不辛苦的，卻沒有一樣可以帶去。」
「在生死臨界點的時候，你會發現，任何的加班(長期熬夜等於慢性自殺)，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買房買車的需求，這些都是浮雲。如果有時間，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買車的錢給父母親買雙鞋子。不要拚命去換什麼大房子，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蝸居也溫暖。」
「我甚至想，哪怕就讓我那般痛，痛得不能動，每日像個癱瘓的人，污衣垢面趴在國泰路和政立路的十字路口上，任千人唾罵萬人踐踏，只要能看著爸媽牽著土豆的手蹦蹦跳跳去幼兒園上學，我也是願意的。」
後來，我閱讀了于娟老師生前所著的《此生未完成》。
這本書堅定了我回去的想法。
回去以後，把卧室裝修成書房的樣子，整整一面牆都是書架。還有一張書桌、椅子。一張床。
閱讀之前的書，不斷買來新的書，並寫下自己的思考、感悟，希望得到他人的共鳴、認可，並對他們有所幫助。
和父母一起，學習做飯，給他們做一些好吃的。我就在他們身邊，有什麼事情再不用怕我們擔心瞞著我們，只靠他們自己硬撐了。
還有小菜園，種下各種新鮮時蔬，走幾步就能採摘。和孩子一起去山上收穫玉米和紅薯。帶他去河裡抓小魚。讓孩子的回憶里充滿媽媽愛的味道。
還要入一個投影儀，看電影時會更有感覺，也不用擔心傷眼睛了。
不斷反思、和自我對話，像洋蔥一樣，一層一層撥開自己的心，最後發現，除了愛、閱讀和寫作，我什麼都不要。
並不遺憾這個答案來得太晚，只希望餘生達成所願，沒有面朝大海，依舊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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