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的人生沒有愛情

算計的人生沒有愛情

——讀《紅玫瑰與白玫瑰》有感

文／青草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書里這句話，也許契合了大多數男子的心理，就愛情而言，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但是男主人公振保卻不是因為得不到，而是他的人生規劃里從來沒有愛情。他在愛情面前苦苦掙扎、拚命克制、計算他的戀愛成本會給他的人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所以他活的很壓抑、痛苦，愛也痛苦、不愛也痛苦。

振保出身寒微，付出很大辛苦，半工半讀，出洋留學，他在國外的生活是「地底電車、白煮捲心菜、餓、饞」。因為成績優越，他在畢業之前就已經接了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織公司的聘書，回到上海赤手空拳努力奮鬥，做到很高的職位，為自己爭取到了不一樣的人生。他能幹、有事業心，在事務所里「老是忙得不抬頭」，很受外國上司重用。同事、朋友面前，他「又向來最有犧牲精神」，熱心幫忙，無所不至。他有著很好的聲譽、事業和人際關係，一切都按著他的規劃發展，他是他世界的主人。

在愛情上，他無時不在算計。面對初戀玫瑰，他喜歡她的孩子氣、瀟洒、漠然，但又有顧慮：「她和誰都隨便，振保就覺得她有點瘋瘋傻傻的，這樣的女人，在外國或是很普通，到中國來就行不通了。把她娶來移植在家鄉的社會裡，那是勞神傷財，不上算的事」。所以他不打算娶她回去當妻子，當臨別時玫瑰主動撲進他懷裡，他用超強的意志力剋制了自己，因為發生了關係恐怕就要承擔起責任的：「玫瑰到底是個正經人，這種事不是他做的。」

回到上海租朋友的房子，遇到了朋友太太嬌蕊，也就是他生命里的紅玫瑰。她活潑大方，具有孩子般的大腦、成熟的身體，使他一下子就迷上了。「才同玫瑰永訣了，她又借屍還魂，而且做了人家的妻。而且這女人比玫瑰更有程度了，她在那間房裡，就彷彿滿屋都是朱粉壁畫，左一個右一個畫著半裸的她。」他又有一番考量：「他喜歡的是熱的女人，放浪一點的，要不得的女人。這裡的一個已經做了太太，而且是朋友的太太，至少沒有危險了……」對於「放浪一點」，他從傭人的閑聊和自己的判斷中得到了考證。

面對嬌蕊的示愛，他起初是克制的、拒絕的，「嬌蕊與玫瑰不同，一個任性的有夫這婦是最自由的婦人，他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可是，他不能不對自己負責。」然而，和嬌蕊的幾次交集和試探中，他終於敗給了自己，和嬌蕊成了情人。這段期間他是快樂、滿足的。他暗示嬌蕊想要完全擁有她，可當嬌蕊真正要離了婚跟他時，他又嚇得落荒而逃。把一切殘局交給嬌蕊，「社會上是決不肯原諒我的——士洪到底是我的朋友。我們的愛只能是朋友的愛。」

他最終娶了理想的妻子煙鸝，他生命中的白玫瑰。煙鸝和他門當戶對，有知識，本份，「美麗嫻靜的，最合理想的朋友的太太，可以做男人們高談闊論的背景。」這樣的太太應該是他人生規劃中理想型的。

表面的美滿難掩內里的遺憾和失落，他並不愛她。他和煙鸝沒什麼話說，而且「煙鸝因為不喜歡運動，連最好的『戶內運動』也不喜歡。」他感到乏味。更讓他不滿意的是，煙鸝把他當做天，處處俯低做小，連僕人都看不起她。在應酬聯絡上煙鸝全然不會，振保的朋友都不喜歡她。她自己也沒有任何朋友，每天在家裡只有無線電的聲音陪伴，死氣沉沉。

振保算是個好男人，他用不斷的努力向上報答母親的恩情，他對家庭有責任感，替弟弟妹妹安家立業。娶了煙鸝這樣的妻子，他有種為家庭犧牲的感覺，雖然他為了尋找平衡，不時在外面嫖宿，但他還是儘力做好一個丈夫的義務。對於社會，他也有積極的設想：「有了地位之後他要做一點有益社會的事，譬如說，辦一個貧寒子弟的工科專門學校，或是在故鄉的江灣弄個模範布廠……」

他的世界是按照他的思維構建起來的，步步籌劃，但裡面唯獨沒有愛情。精於算計而捨棄愛情，他是感到犧牲和委屈的。他的委屈在結婚多年後遇到嬌蕊時迸發，他以為相遇時哭的人會是嬌蕊，卻沒想到是他自己痛哭流涕，因為嫉妒還是悔恨？也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當他無意中察覺煙鸝的私情後，他的委屈達到了極致。他曾一度想用墮落來打碎他辛苦構建起來的世界，可是最終還是做回了有責任的「好人」。

掩上書，我在想像振保以後的生活。他的事業和生活一定會越來越成功，朝著他先前計算好的方向。但是他的痛苦也不會因此減少，紅的依然是心口想見就痛的硃砂痣，白的還會是衣服上沾的讓他生厭的一粒飯黏子。他得不到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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