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沉圓融：明代永窯軸頭罐和它的「繼承者」們

明 永樂 青花番蓮軸頭罐

中國國家博物館

有明窯器，永樂尤是佳制，而軸頭罐又是永樂大名物，然極罕，目前似乎仍僅見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一例[1]。據耿老回憶曾見過它兩次，第一次是在北京，第二次在四川。最後被國家博物館購藏。其器分兩份，直口，圍有短沿，下錐式腰身，外繪番蓮紋樣，發色暈郁，鐵點深濃，釉質厚潤，體態墩圓，尤是可愛。

今檢世藏之公開資料，除國博此例外，暫未有它，而可見清仿數例。如大英博物館藏三例，其中兩例附有原蓋，為大維德基金會舊藏。另為奧本海姆（Henry J Oppenheim ）舊藏，館方編號1947,0712.201。此例原斷代為宣德或清時代作品，實際上這件當是清仿，仿製水平很高，時間應在十八世紀。其紋飾與國博永樂例十分相仿，並以青料點染加重，模仿原為蘇料中的鐵斑模樣。

清 十八世紀 青花花卉軸頭罐

倫敦 大英博物館

另大維德基金會舊藏兩例，一例編號PDF,C.622，與前述相類，帶原蓋，亦是模仿密集鐵點和番蓮紋飾，不過紋飾的繪畫和樣式與奧氏舊藏有別。而與奧氏相似的例子，則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亦蓄一件，附有原蓋，應為清宮舊藏，繪畫細膩，布局嚴密，釉色白潤，並有木座。

清 十八世紀 青花花卉軸頭罐

倫敦 大英博物館

清 十八世紀 青花花卉軸頭罐

台北 國立故宮博物院

台北例與奧氏舊藏二者相較，精粗稍有區別，但紋飾和繪畫基本一致，應屬一類產品，大維德藏例則粗糙許多，應為高級私窯所制，而前述兩例則不排除為御廠產品之可能。

2009年10月Christie"s HK釋出一例雍正款軸頭罐，亦鐵點密集、番蓮紋飾，製作極佳，體質沉著，釉質明亮潔潤，紋飾發色沉而不暗，底落「大清雍正年制」青花六字款，為明確的雍正御窯作品。此例曾展於北京佳趣雅集2015年展覽「瓷中佳趣」，並錄於同展著錄。

清 雍正 青花花卉軸頭罐

Sotheby"s HK，「重要中國藝術珍品」，2010-10-8，Lot.2779

有趣的是，根據近年來採集到的標本來看，永樂軸頭罐還有其他紋樣，青料狀態也並非全如國博藏例般深厚濃重，鐵點密集。可反觀清代仿器，有多例施以極重的點染來模仿鐵點，紋飾也大體與國博永樂例相近。查閱清代內務府檔案，可見多條記載，最早可至雍正，時稱其為「柱頭罐」，如見雍正六年記載：

「......九月二十八日，郎中海望奉旨，......青花白地柱頭罐一件，傳著入在本月初一日持出古玩一處亦配百事件箱內用。」

又乾隆六年：

「六月初八日，司庫劉山久、白世秀來說太監高玉等交......青花白地軸頭罐一件（隨座）......傳旨......配盒......。」

另乾隆十年、乾隆五十一年、乾隆五十二年，皆有關於「青花白地軸頭罐」的記載，而目前暫獨見乾隆二十三年《呈貢檔》中一條記載為「宣窯軸頭罐成件」，表明其年代，此是和碩果親王弘曕呈貢。考慮到雍正時期已有軸頭罐的仿製，所以檔案中「青花白地軸頭罐」的年代還未可知。

明 永樂 青花花卉軸頭罐 標本

私人收藏，網路圖像，已做隱私處理

但御廠考古的公開資料中暫未見永樂軸頭罐的發表，且城市遺址中採集的標本也極為罕見，又傳世器目前僅此一件，說明此式瓷器的生產數量本就較少。加之紋飾、布局、青料點染等方面皆頗為一致，以種種原因綜合推測，這些清仿的祖本或許正是這一件，但尚無更直接的證據。

除了這些與國博例相近的作品外，清制軸頭罐亦另有數種紋樣，應屬彼時新創。如大維德舊藏另例軸頭罐，編號PDF.610，乃以青花釉里紅繪海水游龍，書有「大明宣德年制」款。館方斷代為18th～19th，個人意見其應早於這個時間，亦屬康雍作品。費城藝術博物館亦藏一例同式，編號1944-38-13，與大維德例相近，無蓋，應皆屬同時期高級私窯作品。

清 十八世紀 青花釉里紅海水游龍軸頭罐

倫敦 大英博物館

清 十八世紀 青花釉里紅海水游龍軸頭罐

費城 費城藝術博物館

此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一例宣德款青花纏枝蓮軸頭罐[2]，為孫瀛洲先生捐贈，北故斷代康熙應無大問題。這一種紋飾特殊，不知是否有永樂原樣，雍正御窯亦有類此者。瑞士玫茵堂舊藏一例，後釋於北京保利2017春「瑰映如茵-玫茵堂暨歐美搜儲康熙、雍正御窯精華」，正是纏枝蓮與菊花和合體紋樣，製作極精，是雍正御窯仿古的一流作品。

清 康熙 青花花卉軸頭罐

北京 故宮博物院

清 雍正 青花花卉軸頭罐

北京保利，「瑰映如茵-玫茵堂暨歐美搜儲康熙、雍正御窯精華」

2017-6-6,Lot.5007

另有兩例單色釉作品，一例哥釉，藏於英國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館，編號LI1301.180，其釉厚質重，青釉開片內有金絲隱現，並於積釉處可見縮釉，顯得整體樸拙非常，甚有古意。又一例白釉暗花者，為漿胎仿定器工藝，釋於2002年上海國際商品拍賣公司，配有舊裝木匣，上題籤「宋定窯繍花糊斗」。

清 哥釉軸頭罐

牛津 阿什莫林博物館

清 白釉暗刻纏枝蓮軸頭罐

上海國際商品拍賣，「瓷器玉器鼻煙壺工藝品」

2002-12-8，Lot.6

2014年6月法國Drouot釋出一例銅胎掐絲琺琅軸頭罐，帶原蓋。觀其製作，應屬明物，館方原定宣德，但觀其製作相對粗糙，具體年代或許晚至明中~晚。

明 十六世紀 銅胎掐絲琺琅纏枝蓮軸頭罐

巴黎，Drouot，「ARTS D"ASIE」，2014-6-16，Lot.28

總而言之，一代珍制如今碩果僅存，名氣雖小於壓手杯卻相較更罕。其用途一般認為是裝漿糊的「糊斗」，但這可能是後世追附的用法，相較北京故宮所藏康熙糊斗與大維德舊藏糊斗例，皆十分不同。

清 康熙 吹青釉描金花卉糊斗

北京 故宮博物院

清 康熙 漿胎白釉青花螭虎糊斗

倫敦 大英博物館

根據其紋飾和造型來看，並非中國傳統風格，應該與西亞地區有關，是以在永樂時代的用途，仍暫不得而知，推測可能是一種盒具。

注釋：

1.耿東升（主編）：《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文物研究叢書·瓷器卷 明代》，P41，圖16，上海世紀出版有限公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2.耿寶昌（主編）：《孫瀛洲的陶瓷世界》，圖89，紫禁城出版社，2005年。

來源：泓古代藝術研究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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