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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樹先生!

Hello,樹先生:

你在知乎上向我的提問,讓我想了一下午,這是我非常願意回答,但又怕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的一個問題。我試著發到微信群、放到微博上,希望能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希望得到不同人的不同的角度。可惜沒人回應,更可惜的是後來你也直接刪除了提問,或許是我把你的問題擴大化了的原故,而你只是想用很私密地方式來問答吧。

在此,為我未經你同意的行為向你表示歉意!

家庭(出身)是命運的符咒,好運歹運,人生起起落落,無不和性格有關係。性格決定命運。

家庭是人性格基因的源碼。人的性格分為先天與後天。我們經常所講的性格遺傳(DNA),譬如性情暴躁或溫和、開朗抑或抑鬱,這些是先天決定的。後天主要通過習得而來的,譬如家庭、學校、單位、社會對人影響,後天習得是我們三觀形成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人的思維模式和思考能力,後天性格更多是在認知層面上的。

羅素說:人生下來的時候只是無知,但並不愚蠢——愚蠢是由後來的教育造成的。

用羅素的這句話套到你身上,你的今天就是在重蹈覆轍你父親的昨天。你說你父親像《hello,樹先生》里的樹先生,嗯,其實現在的你就是你父親的另一個版本——他所渴望的樣子。

父親對兒子的影響遠深於母親對女兒的影響,父權社會下繼承文化是直男基因的外延,傳承和延續除了文明還有劣根性。兒輩們用一輩子去擺脫父輩們的影響,但最終還是活成了父親或父親所渴望的那個樣子。

你父親拋棄你精神病母親這件事,是他人生的污點,而你作為唯一的在場污點證人,絕不可能去原諒他,無論他向你傾注多少關愛的心血,你都是厭惡的。

在一個「惡人」哺育下成長至今天,你內心無時不刻的潛台詞:「我接受這麼一個惡人的關愛,不正證明自己也是逆子嗎?」你一邊憎惡,一邊擺脫,在現實的泥沼中一遍遍洗刷自己,可他是你父親這個現實,無論你用什麼水都洗刷不掉。

人常說,憤怒是一個人無能的表現。其實沉默也是。一邊沉默,一邊憤怒;沉默是應對外人,憤怒只撒向自己人。這是樹先生,這也是你,還有其它大多數沉默的人。

喝酒是驅趕寂寞緩解壓力最古老的傳統方法(你說你父親愛酗酒,醉酒後醜態百出)。

貪杯的人都沒靈魂,他們的靈魂在過去的某個時刻賣給了惡魔,他們易醉、易哭、易鬧,這都是對自我無能的一種宣洩,他們酒後的殘暴、無情、無理,都是對自我的一種懲罰。

當你每次看到你父親揮舞著棉花般的拳頭砸向別人,其實他在痛打他自己,有時你覺得他們可恨,但也覺得很可憐,可憐與可恨其實是同一種病。

一個人沒有懺悔的渠道,或救贖之路被堵死,在靈魂被拷問和鞭打時,會用扭曲的方式來表達,以惡治惡要麼揮向自己,要麼施向身邊的人。

你父親是一個無能的善良人,他只是平庸的惡,沒有思想,放棄責任的人(拋棄你母親就是不願意承擔責任)。

像木頭一樣的人,就像樹先生,俯首稱臣,指鹿為馬.....平庸之惡最容易施向自己和身邊人,俗話講的「窩裡橫」。虐待父母,打老婆打孩子,自殘….還好…..你父親只是自殘,並沒有對你施虐。他在你身上投放希望,傾注一生,希望你不要活成他這個倒霉樣。

貧窮是一種疾病,它一代代往下傳染,一代代往深處破壞,這裡的貧窮指的不僅僅是物質層面的。

當然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你父親正因為窮,才娶了一個有精神病的老婆。也正因為貧窮,人生只剩下娶妻生子是唯一的人生大事,同時貧窮使人變得刻薄和自私,他最後拋棄了這個有問題的糟糠——你的母親。

你在可憐你父親,你也在被別人可憐,那些可憐你的人也在被其他人可憐,我們處在不同的階層相互鄙視著,大家通過這條沒有盡頭的鄙視鏈來找存在感。

你說「自己懦弱、無情、猥瑣、懶惰、不上進,不知感恩,你這樣一個人是沒人值得別人可憐的資本的。」

你能這樣看自己,說明你是清醒的,病還沒到絕症,還有得治。

讀完大學你以為鯉魚可以躍龍門了,結果發現自己還是一條死鹹魚。讀大學是你們父子倆共同認可的事,但這一切並沒有卵用。通過努力後一切並不如願也不順利時,人只會產生更厭惡的情緒。美好被幻滅,帶來損失上的厭惡。

如果你曾經經常幫助一個人,一旦你有一次沒有幫助他,他會憎恨你。對他來說這就是損失,人怕的不是損失,而是這種負面感情。

從另一個層面講,這種憎恨(你原話:大學畢業後,父親供完我上大學,生我、養我,但我憎惡更多,工作非常不順利.....),是你應對未來恐懼所開啟的一種自我保護本能。

你工作不求上進,最後還娶了一個身體和家庭都不好的女人做老婆。別人通過婚姻來改善自己,你要用婚姻去革命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娶這樣的女人來做老婆?

你不覺得這是是在向你的父親挑釁、在證明:我一定會對我老婆不離不棄的。

人世間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也有很多路是被自己走死的。當你站在人生的懸崖邊向你父親高喊這就是你所選擇的人生之路時,他能不痛心疾首,生不如死嗎?你這一巴掌直接扇在他心上呀。

你把自己活成了你父親原來的模樣,只是你是一個讀了大學的樹先生,就像農業社會的現實主義者們被包裝成了現在的精緻的功利主義者們一樣,五十步笑一百步。這是幾千來的我們——從未改變的中國人,我們一直在革命,但一直革的都是別人的命。

你說現在的妻子和婚姻給了你想要的溫暖,讓你這個廢才重新煥發光亮,你在努力、你在向上、你在重拾希望和信心…..

但願!

你最後的問題是:你這樣一個廢才,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如何才能擺脫貧窮,才能走向成功?

天啦…..

我也想知道如何才能成功……

其實吧,我和你一樣同在這片森林裡,我也只是一棵不同種類的樹,請也叫我樹先生吧。

同是天涯森林人,用一句話與「樹先生」共勉吧,「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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