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年，又回欒川，天翻地覆，換了人間
不想故地重遊，人們總說是由於往事不堪回首，我卻說不出原因。
有些是因為懶、沒有合適的旅伴、總有其他更吸引我的地方等等散碎原因。年年出去好幾趟，西藏雲南青海甘肅陝西四川都跑過，可"欒川"二字從未在我的腦中出現過，哪怕是一閃念。直到去年第一次踏入河南，"欒川"兩個大字霍然出現，才被突然觸動。
另一個原因是去年與幾位幾十年未見的朋友重逢。難得的都年過花甲卻仍心性單純童心未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又都是些滑稽可笑的事，不免動了回去看看的心思。
記得當年從洛陽到欒川大概400公里左右，一多半還是崎嶇山路，在嘎吱嘎吱作響的破舊長途車上得足足顛簸一天，還得是車沒有拋錨的情況下。
這次本想在洛陽住一晚，攢足了精神跑"崎嶇山路"。可一百度，難以置信，僅130多公里，還都是高速！
?之所以選擇重渡溝作為第一站並不是由於它的知名度，而是因為1973年我所在的採藥隊在那個偏僻小山溝里駐紮了足足一個月。進山沒有路，我們都是背著背包，用排子車拉著給養走進去的。當時住在山坡上一個小廟的裡間，外間是小學校，六個年級同在一個教室上課。有十多天連日大雨出不了工，我們幾個賴床，躺在幾乎能擰出水的被子里聽孩子們大聲念課文："萬勸喝稅請又請，握扁豆力送訇菌（萬泉河水清又清，我編斗笠送紅軍）……"。
路太泥濘，給養也送不進來，我們只好挖野菜渡難關…
關於重渡溝的回憶很多。艱苦是不言而喻的，但留下的卻是滿滿的親切回憶。因為山太美，水太甜，人太好。
?認不出來的重渡溝啊！
一聲嘆息，欣慰之餘有遺憾。沿路都是商鋪和飯店，乾淨有序，卻讓人感到心裡亂糟糟的。直到進了山，才清凈下來。
溯溪而上，空氣清新，細細的水霧撲面而來。
?嘩嘩流淌的溪水仍然清澈，嘗了一口，卻不再甘甜。沿途問了些人，才知當年的原住民早已遷走不知去向。想起小山村可愛的孩子們以及深情厚誼待我們的村民尤其是當玲一家，心酸得很。
?歸功於退耕還林，山裡植被豐富，花草繁茂。但漆樹似乎少了很多。當地人說是一幫子南方人來弄漆，把漆樹都鼓搗死了。
?天黑前到了欒川縣城。馬路寬闊平整，樓房林立，全無舊日模樣。
?舊日欒川縣城僅有一條十字街，一個百貨商店，一個食品店，一個小飯館，一個新華書店，一個劇場，街兩邊常有擺攤賣雞蛋木耳天麻水果的農民，賣了自家山貨換鹽和日用品。
現在都是林蔭路，
?還有繁華的商業中心。
?那時能在縣城工作的都是當地牛人，有幾位名人至今印象深刻：新華書店的大叔、胖胖的飯館服務員吳愛、天天在劇場門前的空場上走台步的瘋女人……
縣城還有個廣播站，每天按時廣播，播音員一口欒川普通話：欒川縣人民廣播站開始廣播啦!
?那時野生獼猴桃三分錢一個，好吃得不得了。後來還開發出原果軋制的獼猴桃汁，濃濃的一瓶三毛錢，味道鮮美得很。對於那時的我，喝這種果汁還很奢侈，但實在太好喝了，有機會就會買，往往還沒走出副食店就喝完了。
?縣政府。隔著玻璃還下著下雨，看不清楚。
?縣城離我們的駐地所在山溝大概十幾公里，還是人煙稀少的山路，半路有個孤零零的供銷社，沒有公交車，進城是件不容易的事，只能路上想辦法搭便車，所以輕易不去。現在一百度，僅有難以置信的七公里還都是柏油路。
最先出現的是一排廢棄的老磚房。從位置判斷是當年兩位領導的住房。
?幾十年過去，房子已經非常破敗，但還能辨認。
?岔路左邊的山溝是我們單位，右邊的山溝是友鄰單位的駐地。
記得我們晚飯後出去散步，經常會看到蹲在房前坡上吸煙的友鄰單位的頭兒在和我們領導聊天。是個詼諧有趣的湖北人。問他為什麼總蹲在這兒，他大手朝來路一揮說，看著你們啊！
那時感覺坡挺高的，現在看上去怎麼矮了很多？
現在想想他這麼做有道理：由於工作性質，左邊那條溝里基本都是年輕女孩子，而右邊溝里則是一水兒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
在這種性質完全不同還離得這麼近的兩個單位當領導不易啊！
?舊址已被圍牆和鐵柵欄門攔上了。警衛小伙拿了我的身份證進去請示，未獲准。小夥子熱情可愛，看到我有些遺憾，不僅陪著我聊天，還介紹了周圍的景點。
?這種泥巴房子已是鳳毛麟角。
?友鄰單位舊址。
?山溝怎麼變窄了呢，全不似以前的樣子……
?離開欒川的那天早上去了13公里外的養子溝。
門口有售收票的設施，卻不收費。
?下雨，人很少，想不到的美麗幽靜。
?空氣濕潤，草木蔥蘢。
?一條清清溪水順著山溝時而安靜時而喧鬧地淌下，兩側的高山林木茂盛，鳥鳴不絕於耳。
?沒有小商販，沒有旅遊團，沒有花花綠綠的絲巾大媽，沒有長槍短炮的單反大叔……
何等的清凈，何等的幸福啊！
?窄窄的上山路上遇到幾個年輕人，互相致意後，其中一個小夥子關切地說，前面的路不大好走，又窄又滑，叔叔阿姨千萬小心！
運氣好啊，出門經常遇到這樣的好孩子，總讓我這個異鄉人感到溫暖。
?山裡氣溫低，還有盛開的杜鵑，紅的粉的，在滿山滿谷濃重的綠色中鮮艷奪目。
?欒川人民經過幾十年的艱苦奮鬥，家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知道什麼叫"吃飯"只知"何躺"（喝湯）、床上只有一領席一床被、全家七八口人只有兩條褲子的年代一去不復返了。
再也不見當年低矮破爛七扭八歪的小泥巴房和崎嶇山路，代之以二、三層樓的白色小別墅和平坦的水泥路；一座座光禿禿的大山已被綠樹覆蓋，村莊整潔有序，村民帶著寵物在林蔭路上散步、女人們在家門口逗著孩子、年輕人站在路邊聊天，真正實現了安居樂業。
看到這一切，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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