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美，只在山崖

近幾年，城裡，鄉下，一些人家房前屋後的花圃里，家花多了的一個新品種——映山紅。

在這個年代，在這個人人都崇尚美的年代，因為那些極具行動力的人們的偏愛，映山紅從祖祖輩輩的山嶺土著時代開啟了花圃移民時代。

移民好啊！猶如西施從民間來到了宮廷，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那些原本在花圃里生長的海棠、小玉蘭、月季在映山紅面前，一下失了寵。無論是花圃的主人還是過路人，都把全部的瞳仁給了這紅艷艷的花兒，為她的新奇，為她的美麗！這初來乍到的映山紅呢，從貧瘠的山嶺一下子來到肥沃的人間，那吸足了養分的花兒紅得濃艷，紅得極致，只一眼就足足攝取了看花人的魂魄。

我第一次看到這花圃里的映山紅，是在金字牌馬路邊的一戶農家。我一步三回首，驚艷啊!你看啊——粗壯的枝桿上，沒有一片綠葉，全開滿了紅艷艷的花朵，一簇簇的，這一簇簇紅讓這片天地有了色！

可是，當花圃里的映山紅漸漸多起來的時候，我，不由得把她和那長在山嶺的映山紅作了個比較！

我的家在響潭，每年的春天，村莊的果樹林里梨花兒白桃花兒紅菜花兒黃，城裡許多人都攜家帶口、呼朋喚友來村莊賞花、遊玩。村莊的女兒來到響潭，我看啥呢？我既不會在沙灘上弄燒烤，也很少在花樹下留個影，四月天，我一定要站在清澈的河水邊向河對岸眺望，萬綠叢中一簇簇紅，那對岸是一座山崖，石壁上有幾株盛開的映山紅，那長在山崖的映山紅啊！或站或倚，或探或藏，山崖是她的家園，灌木叢是她的姐妹，小鳥是它的朋友。因為在河對岸，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人們親近不了她，她們生長得自由自在。有一株映山紅，就長在河面上一點兒，河水距離她就在咫尺，她探著身子，是想照個影兒嗎？我真想幻化成她腳下的那灣水，這樣我就能把她的心思全部攬入我的懷裡，這是一個多麼隱秘的夢啊！山崖的這幾株映山紅是村莊最美的景！

曾經，我行走牯牛降，行走大洪古道，正是映山紅開放的四月天，那山道兩旁的映山紅就靜靜地站在樹叢中，她們本是一棵樹，也許因為是山最寵的女兒，山才在她們身上綴滿了紅花，她們站成了一種姿勢，站成了一處濃蔭。大洪古道的雞冠岩上，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啊，那是行人眼裡的震撼！翻山越嶺是辛苦的，可為了那一簇簇紅，一些老年人也拄杖而上。

我在塔坊學校上班，從縣城到學校有20多里路程，在四月天，我不會搭乘同事的順風車，也不會乘坐公交車，每天我只願騎著我的電動車，因為一路風景一路歌啊！那一路下來的山崖上處處是開放的映山紅，我的車速很慢，我的眼睛始終向著山崖方向，從低處到高處，每一株映山紅都有不同的花容，灑滿陽光的紅得耀眼，背陰的紅得厚實。每一株映山紅從開放到飄落，有半個月時間，從一簇紅到一片綠，我的眼睛實實在在是過足了癮。有一天，在仰頭注視這山崖上開放的花兒時，我的思維搭上了橋：山崖上的映山紅啊，在皖南，你和黃山松是否是兄妹？

花圃里的映山紅呢?雖然你開得嬌艷，但沒有山崖的依託，沒有灌木的陪伴，沒有溪水的照映，沒有霧嵐的浸染，沒有山風的拂面，你的骨子裡就缺少了靈氣，那是山野最慷慨的饋贈。許多年後，當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是一株家花的時候，你就不是映山紅了，因為你無山可映，你成了在地上行走的雞鴨的植物版，那些個雞鴨望著天上的雄鷹，它們也許壓根兒也不會想到，曾經啊，藍天是我的家，我也是這麼飛翔的！

我喜歡，有一種花，名叫映山紅；我相信，有一種美，只在山崖！

作者簡介：金智華，祁門縣塔坊學校語文教師，中學高級教師，常在媒體發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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