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階層結構變遷與消費升級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未來在中高端消費中要培育新的增長點,要「完善促進消費的體制機制,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最大變化,就是伴隨經濟與社會的發展,階層結構也發生了劃時代意義的轉型。社會結構從以農民階層為主的社會轉變為以農民階層、工人階層和中產階層等多元共存的社會。不同階層的收入不同、審美品位不同、消費與勞動過程的價值追求不同,由收入所決定的各個階層的消費結構也會不同。消費的升級過程表現著社會階層結構的優化過程,要分析消費結構的轉型或消費的升級過程,就必須首先分析階層結構的變遷過程。
一、中國社會階層結構的優化
文章根據連續五輪的全國性CSS(Chinese Social Survey)問卷調查數據分析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伴隨市場經濟的發展與職業分化的進行,中國社會的階層結構已與原來截然不同。中國不僅已由農民階層為主的社會轉變成以農民階層、工人階層和中產階層等多元並存的社會,而且在轉變中強化了中產階層的崛起趨勢。
在以職業為標準並結合生產資料佔有的多少而劃分的階層結構中,農民階層占勞動參與人口的比重已降低到28%左右(如果只以60歲以下的勞動參與人口分析,則農民階層所佔比重會下降到25%以下)。伴隨土地流轉與農業現代化的進行,也伴隨老年農民參與生產可能性的降低,這個階層的人數還會繼續縮小。工人階層在工業化初期的擴張中壯大了自己的隊伍,但在工業化基本完成過程中,已伴隨生產自動化水平的升級而趨於縮小,在後工業化特徵越來越強的發展路徑中,這個階層所佔比重還會繼續降低。老中產階層所佔比重在緩慢上升,但從新加坡、中國港澳台地區的發展經驗看,這個階層在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就不再具有擴張的動力。從西方各國的發展歷史也可以發現,僱主階層的佔比也不會超過5%,在中國的目前階段,由於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政策的支持,其所佔比重才高於歐美各國。所以,中國未來最引人注目的變化,在於新中產階層的高歌猛進。不管是中國國內的學人,還是西方各國的專家,都把中國新中產階層的崛起確定為影響世界的重大事件。在2000年之前,其占勞動參與人口的比重不到7%,但伴隨大學的擴招、伴隨企業的升級換代、也伴隨第三產業的擴張,新中產階層的人數與比重迅速提高,2010年達到13%左右,目前達到19%左右。伴隨整個中國後工業化態勢的顯化,這個階層的人數佔比還會更為迅速地增長。他們既是改革開放之後新生的階層,也是新生的新消費拉動的主力。
二、社會發展、階層結構與消費升級
文章指出,以個人或家庭的恩格爾係數衡量中國的消費升級過程就會發現,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的消費,首先從貧困水平升級到溫飽水平,然後從溫飽水平升級到小康水平,目前正在向相對富裕水平升級。這個升級過程帶來的重大變遷是:中國正在從以食品為主而發生消費行為的階段過渡到以食品之外的其他消費為主而形成新消費結構的階段。實踐證明,只有消費者在居住、交通通信、醫療保健、教育文化娛樂方面消費佔比增加,才可以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但在看到普遍意義的消費升級的同時,還需要注意到:在收入差距相對較大的社會,平均計算的恩格爾係數會由於富裕階層的存在而被大大拉低。
文章分析認為,僱主階層已經接近「最富裕」的生活水平,新中產階層和老中產階層屬於典型的「富裕」生活水平,工人階層的恩格爾係數還需要繼續降低,農民階層的恩格爾係數是所有階層中最高的。另外各個階層的消費結構也很不一致。對於居住在城市的僱主階層和新中產階層來說,在每年的消費支出中,除食品外,另外一個最主要的構成部分是居住類消費(其中包括住房按揭、房租、物業費等)。即使在老中產階層和工人階層中,居住類消費佔比額也僅次於食品佔比額。農民階層居住類消費佔比較低,「醫療」費用是農民階層除食品消費外的第二大類的開支,在教育方面和人情往來方面的消費佔比也比較大。
圖表:各個階層在不同消費分項中的佔比(%)
三、各階層的消費升級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文章指出,對於不同的階層而言,消費升級即是一個複雜的、梯度跟進的、對美好生活的主觀需求存在異質化追求特徵的生活改善過程。當前擺在我們面前的最現實問題是:通過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彌合供給側與需求側之間的裂隙,釋放出階層結構變化所帶來的消費需求紅利。要釋放消費需求的紅利,就需要針對不同的階層需求設計激勵政策,並以底線公平法則塑造消費環境。
對於僱主階層來說,其收入較高、仍然會持續不斷地降低食品類消費的比重,市場必須針對需求側的變化升級供給側的結構,在國內市場滿足這些階層的個性化、特例化與定製化消費。
對於新中產階層來說,其文化程度較高,品味較高,更加重視商品的符號價值。新中產階層期望科學技術的發展能夠儘可能多地擴大消費品的可選擇性,他們尤其渴望文化藝術的繁榮與進步,渴望以互聯網為紐帶而形成的豐富的消費市場,並對影視產品保持旺盛的追求慾望。
對於老中產階層來說,其工作自主性較高,收入較低但有一定保障,他們渴望迅速改善自己的物質生活,但受收入的約束,他們會率先改善與時代相一致的家庭日常消費,然後模仿上層社會的「時髦」或「流行」、在日常生活的逐漸改善過程中安排自己的消費升級過程。
對於工人階層來說,他們的消費升級過程主要受制於工薪的硬約束,這個階層的消費升級既需要通過整個社會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以改善收入,也需要通過自動化設備的使用以節約勞動時間,將自己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以贏得閑暇。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會在很大程度上為工人階層的消費創造空間。
對於農民階層來說,他們會在土地流轉與農業現代化的支持之下,進一步縮短勞動時間,提升土地產出,通過對城市生活的模仿提升自己的消費水平。當農民階層居住在鄉村時,他們最大的消費升級,就是渴望改善村落污水處理和垃圾處理。雖然他們的居住條件已大大改善,但在鄉村的空殼化過程中,基本公共服務的缺失或供給不充分不平衡,會大大延緩他們可能存在的消費升級過程。
在看到各個階層的消費升級需求的同時,我們還需要看到:消費的升級過程,是一個比較複雜的社會發展過程。為達到整個社會的消費升級目的,必須時刻關注以下幾點:第一,消費的升級過程,與階層結構的變化過程密不可分。第二,在消費結構既定的情況下,加強供給側與消費側的匹配性,會儘可能大地釋放出既有的社會消費潛力。第三,住房按揭率的上升,或者家庭債務的壓力,勢必影響家庭對當前收入的分配結構,並進而抑制消費的升級過程,將消費集中在生活必需品上,降低對非必需品的消費預期。第四,對於生活必需品的消費、對於社會必須的社會服務的消費,既要調動市場的力量去滿足供給,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政府去滿足供給。
(摘編自《中國社會科學評價》2018年第1期《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階層結構變遷與消費升級》,中國社會科學網 張振/摘編)
(作者:張翼,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發展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原標題:【文萃】張翼: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階層結構變遷與消費升級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評價》2018年第1期
責任編輯:宗悅 排版編輯:張卓晶
※《人類學民族學國際學刊》創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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